维护上京治安,乃是京兆尹的职责。但总有些人,是京兆尹管束不到的。
像是薛集等人,若是犯了大事也就罢了,只是区区“聚众斗殴”这种小事,平日里若是京兆尹的衙役来问,他们是理都不理的。往往是身边的下人出面,将各府的身份一亮,这些个衙役也就自动退走了。
而今日的情形却大不一般。
风闻消息而来的衙役刚刚赶到,一群哭爹喊娘的公侯子弟便忙不迭报上了自己的身份,但却不是像往日那样让衙役识趣退走,而是如抓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呼救:
“救命!救命啊!我是潞国公世子……”“快上来救人,我是平西侯府子弟!”“快把这疯子拉开,救救我们啊!”
在哭爹喊娘般的呼救声中,衙役们面面相觑,全然没认出这群狼狈不堪的家伙居然就是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些贵胄子弟,正要上前将那胆大包天群殴众人的家伙拿下,绳之以法,可仔细一瞅,却发现了一张无比眼熟的脸。
——可不熟悉吗?这位可是前不久才去过京兆尹的衙门呢!若说那些满地乱滚的家伙已经被打得认不出原形,所说身份是真是假不得而知,那么眼前这位眉目英俊的少年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他们可就再清楚不过了,又岂敢随意上前?
若是那些人所述为实,这就是权贵之间的纷争了,他们何必掺和进这浑水之中?
一群衙役顿时束手,眼看着苏赢打爽了才主动自觉走到他们身边,张口就反客为主:“走吧,不是要去京兆尹衙门吗?”
衙役脸上顿时露出错愕之色。
“破坏上京治安,惊扰无辜百姓,理应受京兆尹制裁,谁也不能例外。”
这话一出口,通情达理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竟让习惯了权贵强横作风的衙役莫名感动,只觉得这位魏国公世子果然不一般,不是那些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可比。
而后,就听苏赢一指地上鼻青脸肿的一群人,义正辞严,正义凛然:“一国首府,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有聚众围殴无辜行人之事发生,实在可恶!若不是我有亿点点自保的本事,怕是不能完好站在这里了,如此恶劣之事,必须严惩才行!”
“……”众人满心欣慰顿时化作无语。
……您说的无辜行人是您自己吗?
“去京兆尹就去京兆尹!”
“快快快,带我们走!我们要去京兆尹!”
不等他们说什么,地上鼻青脸肿的一群人已经忙不迭开口,望着平日里从不被他们放在眼中的小吏,目光里几乎露出了祈求之色。
迎着他们眼巴巴如望救星的眼神,一群衙役惊诧之余,心内也是暗爽不已。
而苏赢已经神清气爽、昂首阔步地走在了最前面,仿佛是要去接受奖赏一般。
就这样,这支奇奇怪怪的队伍不需任何人押送,就积极主动自觉进了京兆尹大堂。
“怎么又是你?”
见到因聚众斗殴被带来的一群人,京兆尹王大人的目光掠过一群完全看不出样貌的家伙,直直落在这里面唯一一个衣衫完好、容貌无损,如鹤立鸡群的少年身上。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还好被王大人及时咽了回去。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等到问完这群人的身份以及所犯何事后,王大人顿时觉得脑壳疼了起来。
他看向衙役的眼神不觉有几分责备——就这点街头斗殴的小事情,像往日那样任由这些公侯子弟内部处理不就是了?怎么还上纲上线把这么多人都押回了京兆尹?他总不能因这点小事便将人统统收监吧?
看来也只能随便问几句走个过场,口头教育一番,就将这群小祖宗通通送走了。有什么矛盾,让他们各家之后自行处理。他这京兆尹,可没兴趣掺和勋贵间的破事。
这样想着,王大人就随口问起来了:“尔等聚众斗殴,所谓何事啊?”
“不是我们聚众斗殴,是他们聚众围殴我一个。”苏赢立刻举手纠正王大人的误会,还不忘强调,“是他们先动手的!”
他仰着一张无辜的脸,神情全然不似作伪:“我只是稍微反击了一下下而已。”
望着少年那无比诚恳的眼神,听着他那发自真心的语气,王大人不免一怔。
……只看你们这群人现在的卖相,说是你聚众围殴了他们还差不多吧?
而薛集等人已是气得怒发冲冠,对苏赢怒目而视:“无耻,若不是你信口污蔑,辱及家人,我们岂会受你挑衅——”
“我污蔑什么了?”苏赢真心实意发问,态度诚恳,“辱及家人?我说的哪句大实话让你们觉得被侮辱了吗?是说潞国公不能人道谎报世子,还是原阳侯杀良冒功,或者张大人私下认了太监当干爹……”
“住口住口住口啊!你这无耻小贼——!”
从他第一句话出口,薛集便已喷出火来,等他开始说第二句、第三句,一群人怒火熊熊,几乎扑将过去,却被衙役死死拦住,但若是仔细看去,又会发现他们只是在第一下怒火上头时狠狠扑出被拦住了,之后几下,看似还在拼命努力朝苏赢的方向冲,其实身体都没使多大的力。
——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