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得来的?自然是父母遗物啊。”
书肆里间,苏赢随口扔出一记惊雷。
掌柜的脸色都控制不住变了一变。
如果只是意外得来的玉佩,不可能知道和墨斋有关系,跑来接收书肆。据他所知,这书肆可是他家主子送给那位姑娘的。
哪怕后来那位姑娘狠心抛下一切一走了之,他家主子大发雷霆,将这间被抛下的书肆随手丢给了他们,这些年也不管不问,好像完全忘记了这里……但谁知道主子心里究竟怎么想呢?
主子不说,他们做属下的可不能不识趣。
是以,这些年来,掌柜时时留心,就想着万一那位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第一时间上报主子。无论是旧情复燃还是施加报复,那都不关他的事了。
而这枚玉佩一出现,他便认出来了。一时欣喜如狂,暗道这些年来不是白等。
可现在听苏赢一说,掌柜瞬间寒毛直竖,心中的欣喜立时化为无来由的恐惧和忐忑:父母遗物?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那位姑娘和主子有过一段之后,竟然还敢同其他男人成亲生子,死后还让儿子带着遗物上门挑衅,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何等的不怕死啊!
不,那位姑娘应当不至于提及当年往事,多半是这年轻人得到父母遗物之后,也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残缺的错误讯息,以为这书肆是他们家的产业,便轻率地前来接收遗产。
掌柜的忍不住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
相貌是顶好,可惜脑子不好,头太铁。一身打扮也不俗,看起来家世很不错,但全天下还有谁的家世能比得上他家主子?
那位姑娘莫不是眼睛瞎了不成!
可惜,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偏偏要来找死,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啊!
自己还能活过今天晚上吗?会不会马上就要因为知道的太多被自家主子灭口了?
现在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把人轰出去吗?
眼角余光扫了扫那些偷偷关注着这边的伙计,他知道这个想法是没戏了。他要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把人赶走,万一有谁暗中向自家主子告了密,只怕他会凉得更快。
掌柜的脑补一堆,心里越来越慌。
但转念一想,他又抱着几分侥幸试探开口:“公子见谅。公子手中信物确实是当年主家所留。我家主人,与书肆真正的主家关系密切,代管书肆二十年,日日等着主家来接管,如今终于有人来,总要验证一二,以免辜负了主家重托……”
说到这里,掌柜的终于豁出去了。
“据我所知,当年那位主家乃是一名女子,不知公子与她……有何关系?”
问完这话,他就等着年轻人来一句“那是我娘啊”,然后脖子上的闸刀轰然落下。
但等了片刻,却没得到回应。
他小心翼翼看去,就见那年轻人一脸沉吟之色,好似也很苦恼。
想了想,对方摊手道:“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信吗?”
“信信信,我当然信!”
仿佛暂时从断头闸下逃过一劫,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来不及多说,便连连点头。
“我爹娘去得早,临终前只留下这枚玉佩,说是上京城这家铺子的信物,带着这枚信物来便能接收书肆,只是以前我不曾有机会到上京来……”苏赢眼都不眨地说瞎话,表情看上去要多诚恳有多诚恳,这样说着,他还伸手向袖中掏了掏,然后掏出来一封未拆封的信,信封表面,绘有如火的赤色红枫,“哦,还有这封信。他们说,要是不信,就把这封信交出来。”
他故意眨了眨一只眼睛,像个隐约猜到什么却又知道不多的谜语人,神秘兮兮道:
“我只知这是故人亲笔。你家主人看过信,便该放心把书肆交给我了吧?”
不,是我们俩都该放心上路了才对!
掌柜的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故人亲笔!这指向性未免太强了!
……不会吧,难道真的有人会写信将自己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托付到曾经的情郎手中,还让曾经的情郎好好关照这个孩子?
……早在当年那位姑娘敢一走了之时,他就该知道这是一位胆大包天的奇女子,现在竟然能做出把情敌的儿子送上门,这是真的以为自家主子心胸如海能开船啊!
掌柜的往身后椅背上一靠,心累。
……完了完了,等死吧,不挣扎了。
他强挤出一个笑脸,接过玉佩和信笺:“公子放心,我一定如实转交给我家主人,确认了您的身份,该是您的就是您的。”比如黄泉路上走一遭的名额。
“好,那我明天再来。”
面前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相信了他的话,笑着答应下来,看起来完全不担心他昧下玉佩,事后死不承认,纯良天真得让人不忍。
也只有这么天真,才会主动送上门吧?
想到此处,掌柜便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没有心思再继续经营书肆。还是收拾收拾回去和家人团圆吧,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两人掀帘往外走。
一个脚步轻盈活泼,背影都透着欢快,每一根头发丝都好像飘荡着音符。一个脚步沉重异常,像是下一秒就要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