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当然是听故事啊。”面对张迄的好奇,苏赢理所当然地说,“说书先生这个行当,一定懂得很多吧?”
他初来乍到,对上京的一切一无所知,正需要一位百事通帮助他更快了解上京呢。
他这么说,其他人却是不信。
……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不过是博人一乐而已。这位从小地方来的世子,该不会如那些愚夫愚妇一般,真信了那一套吧?
张迄不屑道:“徐三哥你说笑了,说书先生能懂得什么!这些小人物,岂能了解真正的隐秘?这种人不过就凭一张嘴吃饭,从他们嘴里出来的故事十有**都是胡编乱造,不过市井无知之谈。徐三哥你若想知道什么,倒不如问我们。”
“张兄说的是,别看我们平日里闲游玩乐,被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说成一无是处的膏粱子弟,但好多事情咱们可都是心知肚明得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
“好比我那位大哥,表面上多么一本正经,还成日里在我爹娘面前训斥我不务正业,殊不知早就有相好的告诉我这家伙偷偷摸摸上青楼。此前我懒得说,前日他又训我时,我便告了他一状,现在他还在祠堂里反省呢。”
“——还有那被一堆酸书生吹捧的林家七郎,都以为他是甚么大才子,还有好些个瞎了眼的小娘子爱慕他呢。咱们权贵圈里谁不知道,这就是二皇子养的兔儿爷?那一身才名究竟怎么来的,谁知道呢?”
“这人确实名不副实,才华是有一点,偏他以为自己才高八斗,能中状元呢。上次咱们迎面相遇,人家瞥我一眼,都不带第二眼的,可瞧不上我这纨绔了。二皇子如今对他正新鲜着,我倒要看看二皇子腻味了,他下场如何。二皇子妃悍妒可不是说笑的,从前那些,哪一个有好下场?”
一群纨绔子弟喝足了酒,话匣子也就打开了,苏赢吃了一个接一个的瓜。眼看话题涉及到了二皇子,但这些人毫无收敛之意,言语中也听不出多少对二皇子的敬畏。即便苏赢这个外人都能看出,这位二皇子在上京的名望,属实不怎么样。
按照众人的说法,此人风流成性,且男女不忌,可能唯一好点的地方在于吃相不错,不曾干过强取豪夺欺男霸女之事。毕竟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必那般下作。而二皇子妃乃公主之女,身份尊贵,性情也骄纵,还是二皇子主动求娶才成功。那些被二皇子宠过又冷落了的男男女女,落到二皇子妃手中,下场都很凄惨。而二皇子对这些“昔日爱妾”,也是不管不问,任由妻子蹂·躏,仿佛如此便能彰显对二皇子妃的爱重,后者偏偏也吃这一套。
——这才是这些纨绔子弟言语间门瞧不上二皇子夫妇的原因。一个拿妾室出气,手段残酷毒辣。一个刻薄无情,毫无担当。
不过,纨绔子弟不等于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即便二皇子再让人瞧不起,终究是皇帝的儿子,今上又非受权臣或世家压制的傀儡皇帝,顾及皇室威严,也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随意议论皇子吧?难道就不怕被人拿这些话告到皇帝那里,危及家人?
正常情况下,应该有这样的担忧。
但本朝却并非正常情况。
因为三位皇子都不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子。
惠明帝曾有二子,但二子尽皆夭折,如今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俞皇后所出的玉陵公主。
俞皇后系出名门,父亲当年是太子太傅,也就是今上之师,祖父曾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外祖为白鹿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
玉陵公主诞生当日,惠明帝正式登基为帝,认为此乃吉兆,大喜之下便赐玉陵为封地,封她为玉陵公主。
这也是惠明帝的第一个孩子。
惠明帝在兄弟中排行第九,他出生时,年长的兄长们早已娶妻生子,偏偏他又从小体弱多病,娶妻三年膝下还无一儿半女,这便让先帝心生疑虑。正因如此,即便他才能高于诸兄弟,还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也迟迟未能获得先帝的认可。
兄长们带着儿孙在先帝面前彩衣娱亲时,他膝下却空无一人,对比未免过于惨烈。
正是由于先帝的迟疑和犹豫,才让诸王野心逐渐做大,以为他们都有机会争取帝位。谁知先帝直到病重也未曾废太子,已经与太子结下死仇的诸王岂能坐以待毙?
于是,才有了十六年前的宫变。
宫变过后,四王当场惨死,四王终生圈禁,唯有太子笑到最后,登上了皇位。
可惠明帝登基日久,除了玉陵公主之外,依旧没有一儿半女。曾有一子一女,都在出生不久便夭折。储君之位久久空悬,对整个大齐都是不利之事。朝堂百官日日催促,先过继宗室子弟,将来皇帝若有亲生子,再归宗也不迟。皇帝本人却不甘心,不愿承认自己生不出儿子。
双方开启了长达数年的对峙。
直到五年前,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个儿子也夭折了,惠明帝好似终于死了心,又好似与百官赌气,竟然从圈禁的诸王府中过继了三位皇子,且当时最小的三皇子都已有十岁,已经记事。
——且不说诸王当初与皇帝争位,仇怨极深,造反的罪名至今也未曾获得赦免。只说三位皇子的年龄,就不合适。不选身世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