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吉被带到了开封府的偏衙上。
他就看到了,穿着公服,高坐于府衙大厅上的蔡京。
也看到了,他的妹妹和妹婿,都站在府衙大厅。
“案犯张吉?!”蔡京一拍惊堂木。
张吉魂都被吓出来了,哆哆嗦嗦的拱手:“勋卫郎中张吉,见过明府。”
蔡京哼了一声,问道:“本府今收到汝妹秦张氏及其夫秦越诉状,言汝昔年不顾亡父生前所定婚约,竟想强行毁约,命秦张氏更嫁他人!后又私吞秦张氏嫁妆,可有此事?!”
张吉虽然已经知道,是旨意传召他来的开封府,但正因如此,他哪里敢承认?
承认了,恐怕要被一撸到底。
没了官身,又被证明被宫里面厌弃。
张吉知道自己的下场——他的一切财产,甚至包括他的命,都将不再属于他自己。
真当这汴京城,是个温文尔雅的地方?
错了!
这个地方,只对权贵温柔,只向权力展示它最美好的一面。
一旦跌落,财产、生命,都是别人的盘中餐。
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个事情。
只要不承认,就还有机会。
只要不承认,就还有万一的可能。
承认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就是张吉这一路上,所思所想的结果。
不能说错,只能说,碍于他的见识和接触到的东西。
他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已经算可以了。
多数人,怕是还没有到衙,就已经分寸大失,甚至吓得失禁。
蔡京一拍惊堂木,喝道:“呔!”
“张吉汝可知,本府是奉旨问话?”蔡京对着府衙大堂方向拱手。
“汝若言不尽实,就是欺君大罪!”
标准的恐吓,但很有效。
张吉当即就咽了咽口水,身体开始发抖。
对勋贵来说,每一个人都知道,千错万错都可以。
唯独不能在忠诚上出问题。
忠诚上出了问题,万事皆休。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早就已经不忠了——欠钱不还的行为,本身就不是忠臣能干出来的事情。
于是,将心一横,道:“明府,在下岂敢欺君?”
“所言所语,自然是一字不假!”
于是,在大堂上的秦张氏,当即低下头去,羞愧不安。
其妹婿秦越则是怒目而视。
“张吉,到了这个时候,汝还要撒谎吗?”秦越没有忍住,质问起来。
张吉抬起头,看着这个粗鄙的妹婿,啐了一口,道:“我何曾撒谎?”
“先父在时,给小妹定的嫁妆就是三百贯!”
“我不过遵父命而行。”
“倒是汝,一而再,再而三的唆使我妹,诬告于我,实在可恨!”
秦越被自己的这个大舅子的无耻都要气炸了,恨不得扑上去,打他一顿。
可,周围的衙役、兵丁,都在虎视眈眈,他也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呔!”蔡京拿起惊堂木一拍。
“公堂之上,休得喧哗!”
两人这才齐齐拱手,谢罪了一声。
蔡京看着那张吉,问道:“张吉,既然汝言汝父在时,只给乃妹定下了三百贯嫁妆钱,那么本府问汝可有凭据?”
张吉摇头道:“此乃先父临终时,交代与我之言。”
他现在是打算咬死了这个。
只要他咬死了此事,那么,就算开封府也要拿他无可奈何。
因为这个事情过去很久了。
相关人证物证,应该早早就堙灭了。
只要开封府拿他没办法,他甚至可以反咬回去。
蔡京冷笑一声,问道:“可有人证?”
张吉摇头:“禀告明府:先父临终时,只我一人在场。”
“是吗?”蔡京狞笑着追问。
张吉低下头去,拜道:“明府明鉴:先父临终,曾握我手,命我附耳,以家中大小事务嘱托,此事只我一人知晓。”
张吉听人说过,户条里,若是有遗嘱,遗嘱的优先级是高于户条规定的。
蔡京冷笑一声,就对左右吩咐:“来呀!上相关干照!”
一张张契书,被官吏捧着,拿到了公堂上。
“张吉,汝仔细看看,这诸般干照。”蔡京挥手。
张吉看着那些被送到他面前的文书、契书。
既有当年,秦张氏夫妇托人写的诉状,也有着官府签押的文字,更有着那些他以为早该在开封府烂掉了的他的父亲当年和秦家立约的书信。
其中明确提高了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一千贯铜钱,绢布百匹以及最要命的——马行街左三甲第一铺。
那可是一间光是店租,每年就值数百贯的商铺。
正是这间商铺,才让他狠心昧下了妹妹的嫁妆。
不止如此,干照里还有最要命的两个证人证词。
一个是他家的老管家的证词,另一个是他的庶弟张瀚的证词。
这两份证词,都证明了以上干照确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