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介甫的身体如何?”
“荆国公精神还好,就是身体看着消瘦,不复当年矣……”蒋之奇回忆了一下他在江宁拜见时见到的王安石就认真的回答。
司马光叹息一声:“王介甫也如老夫一般了呀……”
他的身体也不好。
去年的那场大病,几乎要了命,虽然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撑了过来,但他也因此知道自己已油尽灯枯。
再来一场病,他绝对撑不过。
对王安石,司马光觉得,他没有私怨,只是对事不对人。
他还是承认王安石的文章很厉害的。
个人也尊重王安石的品德。
只是,看不惯王安石的新法。
尤其是那些倍克百姓,以理财为名,行敛财之举的法令。
蒋之奇不知这些,以为司马光也动了旧情——毕竟,司马光和王安石、韩绛、吕公著,曾并为嘉佑四友,于是趁机劝道:“相公,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下官听说,新法的许多弊端和弊政,也都在调整……”
“如今文太师、张节度,还有韩相公等元老大臣秉政……”
司马光却挥手打断蒋之奇要说的话,道:“颖叔,休要再言……”
“老夫此生,不除王介甫邪法,死不瞑目!”
蒋之奇躬身谢罪,道:“相公……”
“不必再说了!”司马光沉声道。
蒋之奇叹息一声,也不好再劝,只能再拜告辞。
司马光亲自将蒋之奇送出府衙大门,然后拱手道:“颖叔莫怪老夫……”
“老夫所虑,非在当下,而在将来……”
他悠悠一叹:“老夫何尝不知,韩子华等人,已经在尽力改善王安石新法,去其倍克,加其便民……”
“实在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日,韩子华可以改其便民,罢其倍克……来日若有奸臣蛊惑,以‘变法’为名,再兴倍克……”
“苍生何辜!”
这正是司马光最担心的地方。
唐玄宗年轻的时候,何其英明神武?
然后,一朝怠政,沉迷享乐,就任用奸臣,大肆敛财,造成天下板荡,国家沉沦。
当今天子亦是年少聪俊,大有为之主。
若其在位日久后,也和唐玄宗一般……如何是好?
所以必须将王安石的新法全部打倒、批臭,让后来者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惜,没有人支持他。
更没有人相信他。
都认为他在杞人忧天也都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尤其是两宫,竟将他晾在陈州,像役法调整这么大的事情,连派个使者来象征性的征询他的意见的事情都没做。
还不如先帝!
先帝至少会做表面工作,至少会表达出愿意听取谏言的态度。
蒋之奇叹了一声,拜道:“相公,一代人只能管一代人的事情啊……”
“下官听说,天子虽幼,却是有自己主见的!”
“您为何不和天子谈谈?”
司马光听着,眼睛渐渐亮起来。
是啊……
天子虽幼,却是有自己主见的。
若我将我的肺腑之言献上,天子必然知晓我的一片苦心。
于是,对蒋之奇深深一拜:“多谢颖叔点醒!”
“不敢……”蒋之奇再拜,然后对司马光道:“相公请留步!”
目送着蒋之奇在其仆人的簇拥下,骑着马向着汴京而去。
司马光重新振作起来。
他回到府衙,当即吩咐左右:“为老夫准备笔墨纸砚……老夫要上书天子!”
……
河南府,永安县凤台乡,山水之间,帝陵巍巍,旧日的固台村,今已是大宋神宗皇帝帝陵:永裕陵。
蔡确再次巡视了一遍这座已经接近完工的先帝陵寝。
尤其是地宫设施,确认不存在任何问题后,他才放下心来,对着汴京方向再拜:“总算不负先帝知遇之恩矣!”
这座帝陵,从前期选址、勘探到建设、施工。
一草一木,一砖一石,皆他亲手督办。
现在,汴京城的少主,地位稳固,而先帝帝陵也已经竣工。
恩已报,是该想想他个人的问题了。
“不知回京之后,老夫将出知何地……”
宰相为山陵使,山陵使回京卸任,必然出知地方,这是传统也是规矩。
而现在天下州郡,适合他这个宰相出知的,也就那么几个府。
沿边不要想,河东有吕惠卿,大名府是韩维,河南府有冯京,江宁是王安礼。
他能去的,也就是河阳府、扬州、青州了。
若可以选择,蔡确希望去扬州。
因为扬州养人,也因为扬州适合他发挥。
他还年轻,还想再次宣麻。
这样想着,蔡确就回到他在永裕陵附近的山陵使官衙。
正好,碰到了被任命为山陵按行使的张茂则。
张茂则看到蔡确,就厌恶的别过头去。
蔡确则呵呵的笑了一声也不行礼,直接从这个阉竖身边走过。
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