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前,无声的御龙直们,笔直的站立着。
穿着甲胄,全副武装的大将,将那柄跟随了他南征北战无数岁月的斩马刀,拿在手里。
身旁,数十名亲卫士兵,紧紧簇拥。
他望向前方,看向那内东门下,正拖曳而来的皇后、皇子、宰臣队伍。
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
“终不负官家托付矣!”这大将轻声说着。
左右将领,也都是跟随了他十数年的亲信,看着这个始终带着他们冲锋在前的将军。
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殿帅,您何必如此?”
“自古以来,大将参与皇家家事,大都下场惨淡啊……”
这大将摇头道:“不然!我受官家大恩,为官家亲拔为天下武臣之首也!”
“自蒙官家恩遇以来,常立功在后,赏拔在前,今当报效之时,虽死何憾?”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当年,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班小使臣。
是官家亲自拔擢他,赏识他,委以重任,予以信用!
一路将他这个当年,小小的三班小使臣,拔擢为国家大将,升任正任节度使,用为三衙殿帅,位在天下大将之上!
他永世都不会忘记,官家在拜将制词之中,对他寄托的厚望和信任!
“祈父之官,司王爪士!上将之任,为国虎臣……惟威爱足以临下,惟忠义可以报君!勤懋乃心,钦迪朕意!”
去年,又加恩下诏,勉励他说:“严严三帅,夜警于帷宫。既获考于礼文,宜肆均于神惠!”
君以国士用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结草衔环,冲锋陷阵,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身旁的将领,看着自己的将主坚定的神色,叹息了一口气,道:“即使如此,您也不必亲自来此啊!”
“您是殿帅,一举一动,皆摇动人心!若叫其他宗室看到了,难免有人说闲话的……”
大将摇头,坚定的道:“正是如此,我才要甲胄来此,护卫皇嗣!”
“以此震慑奸邪,威慑乱臣!”
“尤其是皇族之人!”
“我要让他们看到,皇子嗣储,天意人心也!”
“敢有作乱者,先问过我手中兵刃!”
说话间,宰臣们簇拥,御龙直们护卫的皇后、皇子仪卫就到了近前。
这大将率着部下,当即退避到一旁,然后长身而拜。
大将看着那步撵帷幕珠帘内的皇子身影,更是热泪盈眶。
他的使命!
官家托付给他的使命,总算是幸不辱命!
……
步撵,在福宁殿前落下。
赵煦端坐在其中,隔着珠帘,远远的看到了一位身材魁梧,穿着衷甲,持着斩马刀,远远的就对着他长身而拜的大将。
“燕达啊!”赵煦在心中感慨着。
“你的命运,我也已经改变了!”他悠悠说着。
上上辈子,元祐三年七月初九。
检校司空、河南郡开国公、持节武信军节度使、殿前司都指挥使燕达燕逢辰暴毙于家,年仅五十九岁!
这个在赵煦立储之前,为他扫清了无数障碍,为他遮蔽了无数风雨的大将。
在立储时,亲自带着兵马,为他值守宫宿的殿帅。
在登基之日,亲自持着兵刃,立在宫闱前,公开放话:“天子新即位,我坐甲于此,以备非常,万一有奸人随皇族而入,则事起不测,又岂能人人可辩?”的忠臣。
就那样死在家中,没有人知道死因,也不会有人去调查死因。
但燕达口中的所谓皇族是谁,所谓奸人又是谁?
一目了然,无须多言!
这本来也只是犯忌讳而已。
可这种级别的大将,只要不造反,不谋逆,再怎么犯忌讳,也会被纵容、优容,顶多申斥、罚铜,了不起,降上几级罢了。
此国朝善待大将之制也!
但是……
赵煦低下头,他知道的,在他亲政后,全面彻查了他立储前后、登基前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所以,他知道,燕达说那样的话,给他自己惹下了多大的麻烦!也叫他被多少人,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如今,赵煦提前三天,来到了他忠诚的福宁殿。
无数危险,无数暗雷,无数日后元祐时期种种乱流的源头,因此被提前排除。
燕达,就不再是那个元祐群臣眼里的眼中钉。
他的命运,或许已经改变,他或许不必在五十九岁,这样一个武将最黄金的年纪暴毙。
而,这正是赵煦努力的原因。也是赵煦之所以要委曲求全,在高太后面前表演的原因所在。
赵煦深深的看了一眼燕达的方向,然后,就被向皇后抱着,走下步撵。
宰臣们,在他身后,低着头,持着玉芴,紧随其后。
福宁殿的正门,已经被人打开。
他深邃的宫阙,向赵煦敞开。
那大宋最高的权柄,也向赵煦张开臂膀。
一个内臣,从大门中走出来。
赵煦看着,他知道,那是石得一!
这个他父皇最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