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错落有致的房屋瓦砾之上,残雪斑驳,朔风卷着浮雪打着转,寒意刺骨。
铜镜前,阿黎欢喜地为闻溪梳妆,一旁衣架上撑着镶满珊瑚红宝的喜服,唯有镜中人,双眼无神,怅然若失。
阿黎刚把发髻梳好,转身去拿头饰的时候蹙起了眉,她拿不定主意,便将整个盛饰品的漆盘端了过来。
“姑娘,这里有老太君赏的琉璃彩金头面,也有毅王妃娘娘送来的珍珠钗环,您看看喜欢哪一套?”
闻溪的瞳仁微微移了移,大面扫了一眼,眸光毫无波澜,片刻后又呆坐在那,一言不发。
阿黎脸上的喜色也跟着消失了,叹着气把漆盘又端了回去。
“今日姑娘心里不痛快,阿黎明白,只是阿黎从小在老太君身边长大,常听她老人家说,凡事要往好处想,姑娘看开些吧,阿黎出生便是奴,所以觉得如今已经是身在福中了……”
闻溪的睫羽轻颤,阿黎说的话她都听见了,道理也都懂,只不过今日,她盛妆华服又为何人?她是南陵国的嫡公主,灭国屠家的仇人就在眼前,而她能做的只有委身做妾,这让她如何能看得开。
片刻后,闻溪不忍阿黎为难,轻声道,“阿黎,你帮我去看看夫人如何了,今晨可有醒过来,精神好不好?”
“哦,阿黎这就去……夫人?”
听到阿黎语带惊诧,闻溪这才转身,竟看见丽嬷嬷扶着虞氏来了自己屋里。
虞氏多日昏睡,人瘦去了一半,面相便都全不一样了,等她被丽嬷嬷搀扶着坐到了椅子上,微一抬手,丽嬷嬷便带着阿黎退了出去。
闻溪回过神,一边在心里感叹薛老的宝贝神奇,一边起身行跪拜大礼。
“奴婢给夫人请安~”
“听丽娘说……是你的药起了效用,我才能清醒,亲眼看着珩儿娶妻,倒是承了你的情……”
闻溪跪着,虞氏的话听不出用意,她只想着,人时日无多,无论如何也是殷煜珩的娘亲,今日便任她教训也好,打骂也罢,自己乖顺跪好,绝不顶嘴。
“夫人精神好些了,奴婢为将军尽心实属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心里那么不痛快,还惦记着旁人,难怪珩儿放不下你……”
闻溪身子微微一怔,虞氏的话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她这刚有点力气能下床走动,第一个要见的却是自己,闻溪以为是来敲打立威的,却越听越觉得不像。
也不知是不是病得日久说话没什么力气,闻溪并不认为,虞氏柔和的语气是她本意,唯有把头又垂得低了些,不想惹她动怒。
“知道为什么还让你跪着吗?”
“……奴婢不知,请夫人示下。”
“等你改口,却还是一直自称奴婢,喝口媳妇茶真难……”
闻溪错愕抬眼,对上的却是虞氏一脸慈悯浅笑。
“夫人,您……”
“我是身子不好,可耳朵还好使得很,珩儿见天的来我屋里念叨……呵呵呵,好孩子,给我这个当娘的,倒杯茶吧。”
一息之间,闻溪的心口猛地震了震,仿佛心底被震开了一条裂缝,一股暖流从中奔涌而出,带着能融化寒冰的暖意升上来,化成滚烫的泪冲出眼眶。
她知晓殷煜珩这些日子常常去看望虞氏,却不知他在虞氏榻前尽孝,竟说的都是关于自己的好话,不然虞氏对自己的态度怎会如此反转。
“夫人……这不合规矩……”闻溪怔了怔,薄唇张张合合,却只挤出了这么一句。
虞氏显然不满意,微一偏脸道,“诶,你还不趁着我有精神的时候乖乖敬茶,难道要我带着遗憾合眼吗?”
闻溪慌了,跪挪着步子,倒了杯茶,双手微颤,恭恭敬敬,举过头顶。
“夫人请用茶……”
虞氏未接,闻溪抬眼,她眼中深意满满,闻溪心下不安,却只能壮着胆子,轻声道,“……母亲……请用茶。”
“好孩子……好、好……”虞氏笑中带泪,接过了茶碗,双手也微微抖着,用尽力气饮了一口。
闻溪见她虚弱,忙接过茶碗放到一边,却被虞氏顺势握住了一只手,把她自己手腕上的一只莹紫的玉镯套到了闻溪的手上。
“这太贵重了……闻溪不能……”
“珩儿心里,你最宝贝,可为了圆我心愿,全殷家体面,到底是委屈了你。他终是知道心疼我这个当娘的,那我便来好好心疼心疼你,不能让你一个人把委屈都受了,快起来吧!”
闻溪含着泪,缓缓起身,手却一直被虞氏握住,不禁忧心道,“您还是养养精神,一会儿将军拜堂,还得您坐镇呢……”
“我精神好着呢,就撑住今日即可……”
“夫人……”
虞氏拧了拧眉,认真地看着闻溪,“怎么又喊回去了,这也没有旁的人……”
“母亲别这么说,我师父做的药有奇效,说不定……”
虞氏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孩子,你听我一句,不要跟宋氏争一时长短,无论如何,你在珩儿心里才是那个相守一生的人。他重情义,比他父亲更胜百倍,且又是个犟脾气,心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