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鲜血渗入白雪, 就像诗人最爱用的红墨和羊皮纸,不祥的预兆在女神眼底扩散。
莳萝想起大女巫的海盗情人赠与的礼物;那个装有大寓言的华丽游戏盒。
希伯母贝制成的盒子亮着一层天然的潋艳珠白,金铜的太阳环镶着棕梠叶的边框, 框画的内容是拜佛勒庭的工匠用不化水的彩墨画下警告的寓言——
皮毛艳丽的红狼学着人类双脚站立, 手捧一把木弦乐器,用美妙的声音编织着灾厄的前奏,引诱着纯洁的少女步步向前落入血盆大口。
出身自南方的小女巫贝姬曾告诉朋友, 猩红诗人是谎言和恶兆的子嗣, 自古就是拜佛勒庭无数孩童的梦魇。
年轻的女神盯着那张虚假的信徒脸孔, 语气异常平静:“幼神需要狼?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不过是披着兽皮鱼目混珠的骗徒和背叛者, 真正侍奉神的狼不是早就被你们亲手残害而死了?”
红狼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反而笑容得意:“可爱的孩子, 看来妳挺喜欢我为妳安排的表演。”
“果然是你怂恿雅南在黄金大圣堂表演那出戏……”
少年模样的红狼用融雪洗去脸上的血渍,就像舞台的演员卸下妆容, 露出野兽鲜明的金色瞳目
他很是感叹:“一出精采的好戏吧?可惜我没看到黑狼的表情, 他气坏了呢, 妳真正的信徒雅南已经被他大卸八块了,那惨状可真是……啧啧, 幸好我趁机逃了出来。”
莳萝终于明白了:“你就寄居在他血液,他是你的容器。”
先前的猜测只有对一半,当初培养雅南的的确是红狼的血肉,另一半就像穆夏所说, 这是一只卑鄙胆小的野兽,他怎么可能会甘心死去?他从未真心忏悔自己的罪,所以在被杀死前就“杀死”了自己。
红狼满足又痛苦地深吸一口气,彷佛在回忆什么震撼精彩的表演:
“狼血是永恒的诅咒, 曾经作为月女巫的妳,应该知道那位红骑士里奥吧?他讨伐黑狼时浑身沐浴狼血,就此成为狼王的容器,双方都半死不活、痛苦纠缠,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舍不得这么对自己。”
恶狼慢条斯理地舔干净手上的血,唇下露着森白的犬牙。
“我无所不知,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但触犯禁忌会付出代价,哪怕是狼人强悍的肉身也不例外。每做一次预言,我的身躯就会腐败,我喜爱年轻的孩童,因为只有孩童的身体可以撑久一点。”
假借少年姿态的红狼躺在染成猩红一片的雪地,他模样纯真,贪恋着余温尚存的鲜血,就彷佛孩子仰卧在赤阳热烫的枫叶毯。
“十几年前我只是窥见了一点终末的影子,就差点溃败成一滩不成形的血肉,恰好萨夏的魔女需要更多狼的精血做研究,我们达成共识,我用最后一丝力量选中雅南,从他身上看到的未来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莳萝这下明白了。怪不得雅南总是无法受控,一个人的脑袋有两种声音,就像住着活生生的天使和魔鬼,女神前头安抚乖戾脆弱的信徒,后头猩红诗人几句话就能再让他重新陷入癫狂。
“我每日每夜都在雅南梦境中低喃。他是你的造物,那具受妳祝福的肉身比石头还坚硬,即便溃烂只要回到黑暗中也很快能复原,可惜这孩子的灵魂太脆弱了,我不能对他倾诉太多,免得他精神崩溃。”
莳罗没说话。吸血鬼与即将孵化的天使一样,都是女神身上的星石碎壳打造而成,漆黑的蛋是宛如永夜的背光面,残留着漂泊于星海的冰冷,从中新生的躯壳就如潮湿阴暗的土壤一般,滋养着从冥河回来的残魂。
但雅南这边却不知何时钻进了一根恶心的虫子,蚕食着少年本就支离破碎的灵魂。
猩红诗人看出女神的排斥,他叹一口气,彷佛在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不只是雅南和我,无数人都为妳付出代价,妳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背负着何等巨大的使命,一切都如我所预言不是吗?猩红之月升起,新生之神复苏……但莳萝殿下,妳的使命还没结束呢,没有我的预言,妳会像当年的克莱奥殿下一样殒落,一样死在黑狼手下。”
“祂是被你们杀死的。”
诗人皱着眉,很是苦口婆心地解释:“不、不,不一样的,孩子,罪孽是分轻重的,西里斯之所以纯白,是因为他是个爱慕虚荣的蠢蛋,他不肯让自己的狼皮沾到鲜血,只愿意帮忙遮掩罪行;至于我就比较倒霉,谎言和阴谋都得我来,我这张嘴巴吐出的言语也永远被诅咒,但真正可怕的是黑色的狼,那是个真正冷血嗜杀的野兽。”
他沾着地上的血渍,画了一个血淋淋的圆月:
“众女神送给神子无数的礼物和祝福,祂就如同世界一切光辉美好的化身,但这位殿下只会创造,没有半点自保的能力。直到月女神用自己的影子,月亮的里侧,那永远无法示人的黑暗做成了骇人的武器,”
莳萝护着手上洁白的蛋,红狼的话让她想起孕育吸血鬼的黑蛋,他们掀起的血瘟近乎毁灭了女巫的敌人——圣堂。
诗人用鲜血将月亮涂满:“月影之兽,就是狼。影子是光明的随从,光越强大,影子也越强壮,直至一切归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