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曾经看过一个反暴力的教育片, 开头就是一颗苹果被子弹炸得粉碎,又换成水梨,然后是更大颗的西瓜, 汁水迸裂、效果震撼,最后突然出现一个活人的脑袋瓜, 画面黑屏, 戛然而止, 但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已经不敢看下去。
贝里失去脑袋的身体硬声倒在地上,他的四肢却依然在疯狂挥动,试图在一滩烂肉中寻找自己不存在的脑袋。
莳萝发现自己异常冷静, 也许是天赋异禀的运气让她随时都做好最坏的打算, 特别是在对付魔物这种不稳定的存在。她不由得想念起某只小狼,哪怕她做了无数次最坏的准备,对方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我警告过他了, 一只新生的眷属就不该待在满是人的游船, 结果他自以为是,许诺要给他朋友永恒的生命却又不小心杀掉他,最后竟然还妄想得到妳的原谅…….要不是忙着准备为母神表演,我昨晚就打算动手了。”
少女尽可能不去看贝里那具还在挣扎的身体, 以免自己忍不住呕吐。她知道雅南是故意的,只有阳光可以杀死吸血鬼, 雅南却用这种摆弄昆虫肢体的方式折磨贝里,留着躯壳让他半死不活。
外表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就像观察放大镜下的昆虫,炽热的眼眸如阳光下的红水晶,闪动着天真和残忍的光。
暴力比唱歌更能使他快乐。
莳萝浑身发冷, 人类的本能每一秒都在尖叫危险,但她看着那纤弱的黑发少年,不知怎么却想到他透着琉璃的光看过来时,金鱼就在灰蓝色的眼眸里游动,绵郁的水草和苔藓柔软着那些幽暗的缝隙,那是一种脆弱又执着的眼神。
那副小心翼翼渴望什么的表情像是看着橱窗玩具的孩子,任谁都会不禁心生怜爱,想去满足他那一丝渺小的心愿。
“你到底是谁?”她不由自主开口,声音近乎低喃,她想到穆夏,那徘徊在人类和野兽界线、有着两个样貌的少年。
雅南终于从残暴的快乐中回神,他记起自己的女神还在这里,立刻就为自己的失态懊恼不已,赶忙整理衣裳,幸好黑色的披肩和马甲看不出血迹。
他对莳萝露出羞涩的微笑:“希望我没有惊扰到母神,我只是太生气了。”
莳萝:何止惊扰,简直惊吓。
月精灵都吓得躲进少女发丝,莳萝看着雅南后头蓄势待发的大白鹅,赶忙用眼神示意牠快走,开什么玩笑,鹅脖子细细长长,可好咬了。
“母神?”少年小心翼翼在她脸上搜寻,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斥责或夸奖。
莳萝现在心情极为复杂,大概就像发现班上那位扣子扣到脖子上的资优生实则衣服一脱,左青龙右白虎,还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雅南是一个无害的吸血鬼了。
她按了按手上的木桩,也不知道现在说她改变主意,雅南还愿意让她往胸上钉上桩吗?莳萝注意到少年胸口上的破洞早已愈合,漆黑的衣料遮不住,新生的皮肤泛着幽冷锋利的光,彷佛藏在夜色下野兽森白的爪牙。
不过莳萝很快放弃这种没出息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又得重回月女巫的老本行──与野兽周旋。
“的确,你不该在我面前滥用暴力。”
莳萝平复思绪,大女巫教过她们如何取信人类,永远要在信徒面前表现得高深莫测,就像一个不可侵犯的女神。
“贝里有罪,他辜负了我的恩赐,还杀害了自己挚友。命运引领我上船,亲自制裁他的罪恶。”
本来瑟瑟发抖的月精灵听得入神,心底不禁赞叹自家小女神的成长。
“我本来就打算收回他的第二次生命,我甚至可以直接召唤佛朗的亡魂让他来为自己报仇,雅南,你不应该干涉我的裁判,更没有必要让自己手染鲜血。”
她本就有神性加持,当所有凡人的杂念和情绪从脸上消失,那非凡的神辉便逐渐充盈起凡人的躯壳。少女乌发雪肤,一眉一眼皆带着莹莹的光。宛如收藏家那些用黑玉、羊脂捏塑的玉像。
雅南歪歪脑袋,像是个迷惑的孩子,却依然专心地凝听,月精灵只觉得那双红眼睛酿着一层盛夏的酒液,其中溢满而出的情绪说不出是饥渴还是痴迷。
小女神继续指点迷津,像是姊姊训斥弟弟般,温声劝和:“今晚是你第一次的登台,我不希望任何意外破坏你重要的时刻,贝里的事我来处理,你快点准备上台吧。”
莳萝嘴上正义凛然,但小脑袋却转得异常清楚。当务之急是安抚雅南这只吸血鬼进化种,月桂说他吸了海妖的血,抢夺了海妖的能力,莳萝不难保证他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看神血的滋味。
她握着木桩,感觉满手冷汗。
万恶的吸血冲动啊.....雅南已经不是那个瘦弱无助的乐童,起码等她搞来一打锋利的木桩和蒜头汁防身,她才有把握了解或是帮助他啊。
“雅南你快去……”莳萝微微挪动脚步,准备铺好自己的后路。
“母神,妳在害怕吗?”
莳萝来不及抬头,就感觉一阵风掠过眼前,硬皮的黑马靴在地上敲出轻松的跫音,她看到少年衣襬上精致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