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到死人, 莳萝还是有一种世界被抽空的不真实感。
佛朗嘴甜机灵,人缘极好, 此时房间挤满了人, 啜泣声不断。
“天哪,红酒湾的姑娘们都要哭死了…….”。
“该死的,佛朗你醒醒啊, 你还欠好几首歌没唱啊!”。
“别说了……我们准备哀歌吧。”。
人们围着死者哀悼, 就连一直卧病在床的游船之主也难得离开舱房。
老诗人看着比自己年轻的诗人就这样无声无息没了,不禁生出兔死狐悲的悲伤,哭得直抽泣, 好半会都喘不过气了, 需要几个乐僮搀扶。
他一看到莳萝, 水汪汪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女士, 妳是这方面的行家, 妳来看看怎么好好一个人一晚上就没了!”
莳萝顺理成章来走入人群, 那个昨晚还自吹自垒的佛朗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似乎还在睡觉, 标志性的酒窝僵硬在最甜美的一刻──他是带着微笑死去的,看上去一点痛苦也没有。
少女抬起头, 认认真真扫过房内每个人,但内舱没有窗户, 视线太灰暗, 只能听到起起伏伏的啜泣和叹息。
服侍佛朗的乐僮哭着说:“大人昨晚要了一杯酒就睡了, 我今早想叫他,却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莳萝低下身检查佛朗的身体,他头上的纱布还没拆,妆容鲜丽依旧, 身上也还是丝绸戏服,挂着缀珠的披肩,显然他一回房连梳洗的时间也没有,就直接迎来了死亡。
她又细细扫过对方的喉咙,意外的是完全没有任何伤口。莳萝盯着对方平静的脸孔,有些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于吸血鬼之手,总不能现场表演解剖吧?
她努力回想现代的医学知识,盯着苍白的尸体,突然想到什么。
“帮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她对乐僮吩咐,但看到对方立刻要先脱裤子,赶忙阻止:“上衣就好了。”
莳萝检查盯着佛朗的面容到手臂、背部……
少女心微微一沉。
混账,竟然真的在她眼皮下杀人………
莳萝让乐僮把衣服套回去。她可以确定佛朗是死于吸血鬼之手了,但问题是伤口在哪里?
吸血鬼要吸血,在不破坏身体的情况下就只有动脉最好入口,所以吸血鬼专咬脖子可不是什么浪漫,而是饮料开口大动脉就长在那里。
莳萝几乎快扒光佛朗了,也没看到任何可疑的咬痕。
收藏家见她忙上忙下,直觉事情不太妙,不禁脸色苍白问: “我看他浑身上下都好好的,之前那些擦伤都包扎好了,该不会真的是被观众打死的吧?”
包扎?莳萝灵光一闪。
她上下扫过佛朗的身体,昨晚佛朗受伤最重,有观众拿水果砸破他的额头,疯狂女粉丝用指甲抓伤他的手,莳萝那时候都细心给他上药包扎,以免伤口受潮感染。
眼下佛朗衣服没换,包扎也都好好的,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就像收藏家说的,毫无异状。
少女捉住那只冰凉的手腕,解开一圈圈绷带。果然,条条爪伤早已凝疤,一个不同于其他的新伤口出现在眼前,但却不是想象中的咬痕,而是…….
莳萝抬头看了一眼佛朗,他面带微笑,就彷佛心甘情愿似。少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难办了。
收藏家探头探脑:“怎么样?”
“去外面说。”
留着一众人悼念佛雷,他们来到隔壁的空舱房,这间舱房有一扇窗,室内满是蓬勃的朝气和阳光,与隔壁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莳萝站在阳光之下,眼睛盯着老诗人,他肥胖的身躯走得气喘吁吁,莳萝是不知道吸血鬼的外貌加成有没有附带减肥效果,但她替收藏家看了无数次病,对方是不是人类还是能确定的。
所以她也不废话径直道:“我怀疑是血瘟。”
收藏家一听吓得差点没背过气,眼下中庭可是谈血色变,也只有愚人王那种缺德的小浑蛋才开得起这种玩笑,现在从一位药士口中说出,无讶于是判死刑。
他没记错的话,圣堂要求发现一具染疫的尸体就要烧掉一整栋屋子,隔离所有接触死者的亲友。所以现在难不成要烧船?禁止他的歌手表演?那样大家吃饭和睡觉的地方都会没了!
每个人都不觉得这种万分之一机率的衰事会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死心想挣扎一下:“女士是怎么看出来的?”
莳萝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挣扎,便继续说:“人死后的皮肤会因为血液凝固沉淀,在身体底部生出青紫斑纹,我们医者称为尸斑,尸斑的位置和颜色可以帮我们判断死者生前的动作或可能的死因。但是,佛雷没有尸斑。”
男人皮肤苍白,透薄得近乎只剩一层皮囊。
莳萝很直接:“佛朗身上没有尸斑,代表他全身血液都没了。”
老诗人的脸色变得就和尸体一样惨白,他万万没想到愚人王的血之国会在自己船上真实上演。
他用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莳萝:“妳确定吗?要不要再看仔细点…….我看佛朗身上没有恶魔的咬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