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齐河天皇不想要暴露出自己的虚弱和无力,明明是源满朔提出来的要求,但在他的口中,却变成了类似“施恩”于源满朔的行为:让自己御用的医师来为源满朔调理身体,好像是在彰显恩德一般。
源满朔看着只感觉有些好笑和滑稽,而他显然也懒得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争执辩驳——毕竟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所以表露在外界的就好像是一副默认了的样子。
“源殿下?”被叫来的医师永太似乎是从没有想过现在的情况,在听到齐河天皇找他来是做什么的之后,他的肢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倒像是一些从未见过面但是听说过源满朔名号的人展现出来的举动,“可是据臣下所知,殿下家中有人的医术是臣所远远不能及的,不知为何…”
“不必自谦。”源满朔知道永太所指的是源里奈,但在现在——虽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这种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里奈也有不擅长的地方。”比如说味道、味道,以及味道,“说不定多和别人交流交流,在思维碰撞之时,就会找到能更进一步的地方。”
“这…”永太迟疑地看向了齐河天皇,在看到齐河天皇微微点头之后,从帷帽之后传出来了细微的呼气声,似乎是在鼓足勇气,半晌才上前一步,声音喑哑地开口说道,“那么源殿下,臣下便失礼了。”说着,将手向着源满朔探了过去。
如果真是像表面所表现的这样的话,那他可能还真有点明白齐河天皇为什么会抓着这个名为永太的医师不放了:一方面是他可以治疗自己的病症,即使不能好全,但也能够基本保持稳定,另一方面…谁会不喜欢这样一个事事请示自己的下属呢?尤其是在齐河天皇手下的势力已经被平义盛和橘清恒压制得不能看的情况下,有这样一个时刻保持尊敬的人…也许他能够从中找到点存在感?
不过这些都与他今天所来的目的无关,源满朔这样想着,后退一步让永太的手落了空。永太错愕地看着他,然后有些不安与尴尬地想要收回手,源满朔抬眼注视着遮挡在永太面前的纱绢,似乎想要透过它看清永太究竟长的是何模样:“确实是失礼,我和天皇陛下当前,都不值得你卸下这副装束,露出真实的面貌来吗?”
“不敢!源殿下。”永太声音急促地说道,转头朝着齐河天皇的方向看去,貌似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求助,“陛下知道内里的缘由,已经同意了…”
“这与天皇陛下无关。”源满朔打断了他的话,他根本一点都没有在意齐河天皇的想法的意思,只是平静的,用着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现在是我认为你在冒犯,想来天皇陛下也是不会有意见的。”
齐河天皇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然而面对着永太转过来的脸,他却只是低下头,视线微微偏移,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沉默以对,没有发出一点异议。
“…并非是臣下不愿,只是觉得如果以这副尊容行走于宫中的话,才会是冒犯之举。”永太见自己孤立无援,齐河天皇也完全没有想要“搭救”的意思,只好向源满朔解释道,表明自己不是故意想要这样的,“如果源殿下非要见的话…”
源满朔看着他将手伸向了帷帽,明明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却偏偏让他感受到了两分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好像觉得自己在看到了他的脸后,会更加气恼并且降罪于他。
帷帽被摘下,然而他的脸上竟然还笼罩着一层面罩,永太慢吞吞地将面罩揭开,露出了一张布满了疤痕的脸,几乎让人分不清他原来的相貌是什么样。
“这是…”源满朔略微有些讶异,像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
“在年纪尚小的时候,意外在野外遇到了盗匪。”永太似乎尽力地想要保持平静,但话语中还是透露出了苦涩来,“后来虽然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但是伤口痊愈后,疤痕也留在了上面,我遮住脸也是不想要吓到别人。”
在他说话之时,几乎贯穿整张脸的数条疤痕也像是蜈蚣一样扭动,乍一看上去确实是十分吓人,可源满朔只是冷静地评估着,在他的眼中,永太脸上的疤痕一条一条地消失,略微有些扭曲的面目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最后组成的是一张在源满朔看来全然陌生的脸。
“盗匪吗?如果你没说谎的话…”
“源殿下当面,不敢言谎!”
这样说倒也说得通,大多数人都是看脸的,而有闲情又有闲心的贵族公卿们尤甚,甚至有时候会从各个角度品判一个人的各个方面,容貌情态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而如果这样一张脸时时露在外面的话,不管他的能力有多么出众,极其注重“赏心悦目”的贵族公卿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拒之门外,更何况他还远远没到能让人另眼相待的程度。
源满朔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表情缓和了下来:“既然如此,就是我误会了,作为补偿…”
“不!是卑下没有提前说明,受领源殿下的东西实在是愧不敢当。”永太惶恐地摇头拒绝,他重新将帷帽戴上,遮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有些犹豫地将眼神投向了齐河天皇,然后试探着询问道,“源殿下,不知您是否还要…”
“当然,不然不就白费了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