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真的累坏了,贺邵承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只觉得身体都被拘禁在了黑暗之中,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身上凉凉的,风不断吹拂过来,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冬天——他站在院子里,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张红盼用藤条一下一下的抽。
腰上的伤……也是那个时候烙的。
就只是因为他吃了一小块肉。
一块留在脏碗里,陆文杰吃剩下来的肉。
心口忍不住的下沉,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所有的风都变成了刺骨的刀,让他肌骨发痛,手脚冰凉。他看不到一点光亮,更加无法睁开自己的眼睛,仿佛所有的意识都要被这沉沉的黑暗吞噬。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清亮又温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贺邵承,起床吃饭了!今天烧了红烧肉呢,你快点起来吃……”
是么儿。
黑暗的世界里猛的多了一束光,直到将他的世界完全照亮。
贺邵承睁开了眼睛,还怔怔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身上的人。
“诶,终于醒了。”陆云泽戳了戳他的脸,见到他眼角有脏东西,伸手去帮他抹了,也不嫌弃,“你看你睡的,都傻了。起来呀,姥爷特地烧了你喜欢的红烧肉,整整一斤呢。不过我可不想吃肉,今天热死了……我要吃米饭的锅巴,你别和我抢。”
贺邵承还怔怔的看着他,没动。
“么儿……”
他开口喊了一声,嗓音带着些沙哑,一幅还没醒透的模样。陆云泽索性去揉了揉他的脸,一顿狠搓,之后再伸手过去把他拉了起来,“现在醒了?再不行去洗把脸,你吃个饭再回来接着睡。”
贺邵承眨了眨眼,点点头跟着站起来了。
只要看到陆云泽,他心里所有的阴霾都一瞬间消散不见。卧室房门也藏不住香,还没走出去,那股浓郁的肉味就飘了过来,还能听到曾姥爷在厨房里喊两个孩子过去吃饭的声音。贺邵承跟着走了出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不过因为开了灯,家里头还很敞亮。他听到灶里面柴火还在烧着,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响;而曾姥爷则拿了碗筷,碰在一起叮叮当当。
这是家的声音。
他已经不在张红
盼和陆文杰手里了。
贺邵承去洗了把脸,让自己完全清醒了过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坐在了厨房属于他的小板凳上。
他的碗里已经夹了几块全瘦的肉,还浇了一勺子肉汤,瞧上去香极了,把米饭都染成了泛着油光的褐色。曾老头笑呵呵的,和蔼极了:“小贺多吃点,多吃点。你看你长得,都比么儿壮了。”
他说完又过来催自己外孙:“你也多吃点肉,别就每次都盯着锅巴……你看你,一个暑假过来,才长了多少呀?”
陆云泽在边上正啃得咔嚓咔嚓响呢,有些不服气了:“那是他长得太快了,我长得慢一些又怎么样了呢?姥爷你也不高,我爸当初也不高,咱们家基因就是不高不壮……不能怪我的。”
“嘿,那是你不肯好好吃饭!”曾老头扔了一块肉给外孙,“你看你,要能和小贺似的一顿吃两碗饭,能不长高吗?”
“一顿吃两碗我只会长胖啊!”陆云泽气鼓鼓的,吃了一大口肉下去,“变成个小胖墩,多难看啊!”
贺邵承在边上忍不住的笑了,“么儿不胖,再稍微长点肉刚好。”
他来了也很久了,早就过了生疏客气的那段时间,现在也能一边吃饭一边和祖孙两个聊天,仿佛他也是曾姥爷的一个外孙似的。陆云泽被逼着吃了三块肉,接着就怎么都不肯吃了,只是舀了肉汤和茨菇,拌着把米饭吃完了。吃完了饭,他们又坐在一块儿吃甜瓜,是农村的那种菜瓜,青皮白瓤,虽然没有西瓜甜,但也很清爽。
一个多月没在乡下坐着看星星,陆云泽还有些怀念了,坐在小板凳上咬一口瓜瞅一眼天空,吹着微凉的小风,舒坦极了。他吃完了自己那一块,下一块就已经递了过来。
贺邵承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海。
“明天……就按照你上次说的,我们拿到了辣酱,送一点到杂货店里,给别人免费开一罐先试着。”他又吃了一口瓜,甜丝丝的,“饭店那边也去送一些……总之先把名气打出来,这样就能有生意了。”
“我看到封皮上面,姥爷也写了联系电话,到时候有人想要,也可以直接打电话过来。”
“嗯。”陆云泽点点头,颇为认真,“我觉得
按照姥爷的手艺,卖了肯定不是问题……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在快餐店里尝到的‘阿婆香’么?完全比不上咱们家‘曾老头’的。等在平县把名气打出去了,咱们还得想想办法推销到别的城市去……不过总不能所有的活计都我们干,到时候可以的话,找一点经销商帮我们代理吧……”
贺邵承点了点头,“其实饭店的生意也很重要……一旦有需要,那可能就不再用一罐一罐的包装了,可以换成更便宜但量更大的塑料桶,价格上稍微优惠一点。”
他们坐在院子里,把“曾老头”辣酱未来的销售路子认真的谈好了,接着才一块儿去烧水洗澡,洗得湿漉漉的回卧室睡觉。县城里的床宽,这会儿又回到了窄窄的单人床上,贺邵承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