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河未曾被流放之前乃是宫中大方脉科的御医,年过五十,再熬个几年便可升为院判,到时候也能成个正六品的官员,奈何他命不好,康熙出宫去木兰围猎,将院使以及左右院判都带去了围场,以至于佟佳皇贵妃生产大出血,导致小格格生而体弱,未满月既殇的罪过,由他们几个当时在职的太医给领了罪。
杨清河带着一大家子在教室里打地铺。
由于没有炭盆,夜里很冷,他们穿的又单薄,被褥也不多,一家子只得了一床。
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大妨不大妨的,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反倒是羊圈里的几个解差,在羊儿们厚重的肚皮下面,睡的格外的香甜。
第二日,孩子过了危险期,范婉早起给他们炖了一大锅的羊奶泡饼子,虽然有点黑暗料理的意思,但是饱腹感很强,杨清河他们很久没吃顿热乎饭了,狼吞虎咽的,只觉得这羊奶泡饼,当真是少有的美味。
而宋薇则是趁着他们吃早饭的时间,带着同学们将教室里收拾了一番,开始了晨读,等待上课。
宋薇作为领读,坐在讲台上,她在上面带一句,下面的孩子们跟着念一句。
杨清河本来吃的正香,结果就被这朗朗读书声给震慑住了。
他端着碗,走到昨夜为他们遮风挡雨的蒙古包门口,看着里面一排排整齐的课桌,直接怔住了,只见十七八个男孩女孩正混坐着,认真的跟着上面的一个年幼女孩摇头晃脑的读着书。
他们面前没有纸笔,只有几根木枝和干土做的沙盘。
他们腰杆子停止,手背在身后,脸上神情自若,显然,这样的课并非头一回上,而是极为寻常的日常。
到了上课时间,范婉便拿着自己编写的教材准备上课,才发现杨清河已经在门外站了多久,碗里的羊奶都变的冰凉,她走过去:“杨大夫,你这是……”
杨清河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就看见范婉那张标志性大黑斑的脸,顿时局促的往后退了一步:“听孩子们读书听入神了。”
说着,又赶紧的躬身:“范夫人,昨日都有失礼,还望海涵。”
昨天范婉的形象太过于凶悍,一直到回了蒙古包,放下了野猪,换了身衣裳,他们才发觉,这徒手打死野猪的,竟然是一个纤弱的女子。
“嗐,不碍事。”
范婉爽朗的摆摆手:“我昨天的形象也确实凶残了些,您老也别站在外头了,这天寒地冻的,再冻出个好歹来,赶紧回去吧。”
杨清河其实是舍不得走的,可范婉开了口,也只得转身离去。
只是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叫人瞧了便于心不忍。
范婉却当没看见,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杨清河的脚步很慢,不多会儿,就听见那蒙古包里传来响亮的:“老师好。”
范婉直接翻开书:“第一节课,数学课。”
“今天我们背诵乘法口诀,金宋薇,你先来。”
“是,老师。”
宋薇站起来,挺腰直背,口齿清晰且流畅的开始背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很好。”
宋薇背完后,范婉就给予肯定,并且表扬道:“金宋薇同学背诵的很流畅,非常好,下面,牧仁同学,你来背。”
牧仁的腿刚恢复没多久,最近刚开始跟着上骑射课,但文化课却没落下。
自从牧仁的父亲知道这里有个范夫子后,便借口儿子的腿跛了,从守备公子那里退了下来,他也算得上是守备信任的仆从,因为这件事,还赏了十两银,算是对牧仁的补偿。
而牧仁自那以后,就在冷秋兰这里安了家,将那十两银给作为束脩与口粮,交给了冷秋兰。
牧仁虽然年纪大些,但脑子也是好使的,自然也很流畅的背诵了出来。
接下来便是张文和之类的……很快,所有孩子的乘法口诀就都给背完了。
乘法口诀一结束,范婉就开始教授除法。
她的进度很快,语言简练,虽然没有考过教资,当过老师,但当年她给苏宝珠做过系统的复习,且她本人就是个学霸,在学习方法方面,也有一些自己的心得。
如今这些孩子,就完完全全的继承了她的学习方法,开始了严苛的学习。
好在这些孩子也没见过其它读书人,只觉得这天下的读书人,可能都这么辛苦,所以也就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上午语文数学,下午布库骑射。
一群孩子在雪地里摔跤,打法之凶狠,叫杨清河看了都心惊肉跳,就连女孩子的眼神也宛如小狼崽子似的,看着对手满是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咬破对手的喉管,将他扑杀。
杨清河的大孙子看见了,直接吓得流眼泪。
到了晚上,继续开始上晚自习。
给他们帮个时辰对着沙土盘练字,随即便是又红又专的思想教育课程。
范婉并非党员,当年也没上过党课,对于各种党内专用的书籍看了也是一知半解,想要联系到如今的环境和情况也有点艰难,但不妨碍她给孩子们的脑子里种上共产的果实。
她说的很隐晦。
人人平等,男女平等的理念却从未停止过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