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檬仔细听着,不错过一点细节,其实家暴这种事情,只要被打方没有下定决心,最后只会是一笔糊涂账,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也只能劝和不劝分。
湖心中路位于城市中心地带的城中村,这一带因常年谣传拆迁,翻新计划搁置已久,居住环境自然不如其他片区。
车子开不进里面的小路,陆芃皓把车停在外头的停车场,两人步行进入。
朱檬有些紧张,跟着老林的时候还没这样,可跟着陆芃皓就说不清的紧张,可能是陆芃皓打心眼里瞧不起她,才让她更加萌生出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的心思。
陆芃皓对这一带熟门熟路,此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下的身影重叠,他脚步轻快地拐进其中一条巷子,径自敲开大门。
“有没有人?是你们这户人家报的警吧?开门。”
敲了老半天,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
陆芃皓立刻伸手撑住门框,大摇大摆地进去。
“你儿媳妇呢?”他扭头问开门的人。
“在、在里面呢,正给孩子喂奶,警察同志,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当然是有人报警才来,你儿子在家吧?”
陆芃皓示意朱檬跟上,便往里走去,期间开门的那位老妇人一个劲想阻止他们进入,连连说着好话企图转移注意力。
忽然从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响,陆芃皓立刻撒腿冲进去,飞快把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从女人身上拉扯开。
朱檬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惊呆了,女人身上衣衫不整,血迹斑斑,整个人像是没了知觉般平躺在地,到处都是破碎的盘子,一地稀碎和狼藉。
陆芃皓朝她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这一声震天响,不仅吼得朱檬浑身一震,连家暴男好像都迅速清醒过来。
在救护车到达的这半个多小时内,朱檬机械地按照陆芃皓的指示照顾满身是血的女人,可当她看清女人那张脸后,瞳孔猛地一缩。
这张脸熟悉又没那么熟悉,朦朦胧胧的,却可以肯定是她认识的人。
她抬头想问陆芃皓,那边的陆芃皓正忙着向男人这一家子了解情况,刚才还如同一头猛兽的男人,此刻耷拉着脑袋像是完全蔫儿了,简直判若两人。
男人的母亲则还在为自己的儿子努力辩解:“小两口吵架而已,哪有那么严重?他刚才也是喝多了一时冲动下手才没个轻重,其实没多大点事,夫妻俩闹矛盾这不很正常吗?”
陆芃皓眯着眼皱起眉头:“把人打成这样还正常啊?那得闹出人命才不正常?行了,你俩跟我去趟所里慢慢聊。”
最后朱檬和陆芃皓兵分两路,她带女人上救护车去医院,他则把人带回所里问话。
女人名叫罗青青,去医院的路上哭了一路,朱檬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尤其她认出罗青青曾和自己是初中同学,这一层尴尬的关系让朱檬更加局促。
第一眼见到罗青青的时候,朱檬也深感惊讶,初中时代两人做过一学期的同桌,关系一直不错,后来上了高中联系逐渐减少,直至陌路,七八年没有联系的同学,竟然以这种方式重逢。
站在罗青青的立场,绝不希望自己如此狼狈窘迫的一面被昔日的老同学看见。
但朱檬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实习民警,而不是罗青青曾经的初中同学。
晚间的急诊人不多,等罗青青做完所有检查出来时,半张脸都被纱布包着,她一瘸一拐地来到朱檬身边,怯怯地不敢抬头看朱檬。
“你老公和婆婆都带去所里了,你儿子已经托付给隔壁邻居代为照顾,你现在也跟我回趟所里做个笔录,看怎么解决你们一家子的事情。”
朱檬原本纠结了半天,是该先跟罗青青相认还是公事公办,可惜她的公事公办看上去就完全没有震慑力,和陆芃皓比都差得远,更不用说那些经验老道的老警察。
罗青青怂着肩膀,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神有意无意地闪躲,明明是和朱檬一样的年纪,看上去却比朱檬大了十岁还有余。
“我、能不能不去派出所?”
朱檬皱起眉头:“是你报的警吧?”
罗青青吓得哆嗦,小心翼翼地点点头给自己找借口:“我儿子他晚上看不到我会害怕,我放心不下他……”
“你报的警你不去所里做笔录?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报警了吧?该走的流程你已经很清楚了。”
朱檬怀疑,罗青青正是认出了自己,所以才不愿意跟着自己回所里。
“我……”
深长悠远的一口叹气,罗青青还想狡辩,朱檬已经起了身站到她面前,身体阴影把罗青青照了大半。
“所里刚才来电话了,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她们回到所里时刚过晚八点,朱檬领着人进入询问室,陆芃皓示意她做好笔录,开始问话。
“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许辉这次没喝酒啊。”
许辉就是罗青青的丈夫,陆芃皓刚才已经问过一轮,但许辉那小子嘴里每句真话,且来的次数多了开始变得油嘴滑舌,一股脑把错都推到妻子头上,自己成了不粘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