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大院里,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会比他小。
她都不怕,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本就是该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的丈夫,难道还能怕了不成?
“你只需要告诉我,带军嫂们做音响这件事,你想不想坚持下去?”
要是不想,她怎么会费这么多功夫,给军嫂们培训?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干。
文殊兰说:“15台音响,2个月工期,我一个人肯定做不来,到时候工期延误,要赔很多钱,我肯定是赔不起的,所以必须组建团队,分工合作。”
“可是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军嫂?”
程锐绝没有看不起这些军嫂的意思。
这些军嫂勤劳能干,尊老爱幼,把家里操持得特别好,个个都是顶呱呱的好媳妇,可她们不会做音响。
一没有学历,二没这技术,三没工作经验的家庭妇女,去干专业技术工都不一定能干好的工作,这不是异想天开,浪费时间吗?
文殊兰却很坚定,“谁说她们干不好?以前干不来,是因为没机会,也没人相信她们能干好。”
这些军嫂们,太渴望证明自己的价值了,铆足了劲学习。
哪怕是底子很差,只有小学学历的田嫂,也不甘心落后,做笔记的时候,
经常碰到不会的字,就用拼音记下来。
培训中途休息的时间,她手里捧着她儿子的小学生课本,认认真真重学小学的知识。
“田嫂知道自己基础差,音响改装的知识,她学得磕磕绊绊,但是她说,只要我不放弃她,她就不走,音响做不来,她就给大伙儿打杂,一边打杂一边学,慢慢跟上大家的进度。”
3天培训下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军嫂们的潜力和决心。
要她解散团队,等于让她抛弃她们。
文殊兰当然一百个不乐意。
“我给她们做的这些培训,不仅仅是让她们帮我做这一笔音响订单,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干这笔订单,我为什么不去外面,找更专业的人合作?”
“我想带她们适应工作环境和工作节奏,希望她们经历过这次之后,能有一技之长傍身,以后哪怕不跟我做音响,出社会也能找一份谋生的活儿干,这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对上她坚定的双眸,程锐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看到她的培训资料,还只是惊叹她的才华,那么此时此刻,他是深深地被她的胸怀折服了。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的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事。
是他小看她了。
那些不爽的兵哥们,甚至连首长,都太看轻她了。
程锐握住她的小手,望着她的双眸,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半分犹豫,想劝她另外找人合作,那么现在——
“你放开手去干,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只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你不阻止我?”
文殊兰有些意外,“我要是继续带她们做音响,你怎么跟首长交代,怎么跟你的战友交代?要不,我去跟他们解释一下?”
要是解释有用,这些兵哥还会去围堵程锐,要他回家管管她?
说到底,这些兵哥对她有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她带军嫂们做音响,就是不怀好意。
他们还认为,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好好伺候公婆,跑来跟文殊兰搞什么破音响,就是不务正业。
说白了,就是心野了,不甘心在家,想往外飞。
搁旧时代,是要被打断腿的。
这种观念要是不改变,文殊兰把喉咙都说干了,他们也听不进。
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学挣钱本事的军嫂们,迟早会再次抓回家里,当牛做马,累死累活,也没有人理解她们的委屈。
这是文殊兰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更让她意外的是——
“你好像并不希望我像军嫂们一样,呆在家相夫教子
?”
“我希望。”
程锐并不否认这一点,说:“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谁都想要家里有个贤内助,把家里操持得好好的。”
自古以来,贤妻良母就是男人的择偶标准。
需要老婆出去打工赚钱的男人,会被嘲笑没本事,养不了家,是需要女人养,吃软饭的失败男人。
程锐自尊心这么强,当然受不了这个,何况他一个月80块钱的津贴,够生活了,根本不需要家里的女人抛头露面挣钱。
家里女人出去挣钱,丢的不是女人的脸,是他的脸。
文殊兰嘴角抽了抽,“可是我出去挣钱,你并不会阻止我,不是觉得我丢你脸吗?”
程锐失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阻止过你的。”
在她要出去摆摊修电器时,他不止一次反对过。
是那个时候,对她还有误解,以为她成天往外跑,是要给他戴绿帽,摆摊挣钱只是掩饰给他戴绿帽的借口。
被打脸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有多大的误解,又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身为丈夫,本该为她遮风挡雨,但他却成了她的风雨。
太不应该,太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