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氏欣慰地笑了。
篓子有些沉重,婆媳俩一路上靠着互相搭把手,二人才缓缓地下了山来。
远处却突然走来了一个朦胧蹒跚的身影。
江月氏二人都没有注意,直到那人已经渐渐地走到了她俩面前。
“两位大姐行行好,麻烦给点东西吃吧,什么都行。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那人啜泣着小声说道,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虽然对方衣衫褴褛,头发又脏又乱,脸上还满是脏污,但很明显这人是一名女子。
江月氏一向心软,见这人如此为难,心里便想到了她一家人在路上逃荒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们一家人,也曾这样向着沿路的陌生人乞讨食物。
于是她二话不说,立刻从腰间掏出了几个中午她和婆婆没来得及吃完的红薯,塞到了对方手上。
“这是我早上煮的,你快拿去吃了吧,先垫垫肚子。”
那人千恩万谢地接过,立刻将红薯塞到嘴边狼吞虎咽。
一直没有发话的孟老太,早已对着这人上下看了好几轮。
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人……为何看上去这么熟悉?”
孟老太默不作声地继续看着对
方的一举一动,突然如梦初醒。
她冲上去两手抓住对方,嘴里失声喊道:“小三媳妇儿,是你吗?”
那女子早已饿得头晕眼花,两耳轰鸣。
此时的她刚吃了几口红薯,一听孟老太的声音,立刻吃了一惊。
然后她飞快地抬起了头来,露出了一张江月氏和孟老太都很是熟悉的轮廓——那是孟老太的的第三个儿媳妇,也是沈小五、沈小六和沈小七的母亲,林昭氏。
“婆婆!二嫂!”果不其然,对方瞬间泪如雨下,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江月氏和孟老太扔下背上的竹篓,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一时之间,婆媳三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许久也不曾分开,恨不得把这些年所有的心酸与痛苦全部在眼泪中发泄干净。
她们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终于缓缓地止住了哭泣,然后相互搀扶着找了个地方坐下,互相倾诉衷肠。
“林昭氏,你这些年可怎么过的,真是难为你了。”孟老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林昭氏不停地往嘴里塞红薯。
江月氏也拿了个水壶出来,里面还剩了两口茶,然后将它递到林昭氏身旁:“慢些吃,别噎着了。咱们
家里还有,到时候有你吃的。”
一听说“家”这个字,林昭氏停下了嘴,两眼中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流。
然后,她将她这些年的经历向自己的婆婆和二嫂娓娓道来。
当年沈家老三去世以后,她也曾跟着沈家人一道儿出发,准备南下逃荒。
同时,她娘家也在另一支逃荒的队伍里。
两家属于不同的村落,所以也就分开往前走。
可是刚走了没多远,林昭氏的娘亲就生病了,身边急需一个人照顾。
原本林昭氏有个哥哥,也有嫂子,但他们却并不愿意照顾他们那半死不活的老娘,还嫌弃这老娘拖累了他们逃荒的路。
于是,林昭氏的哥哥林城竟然大老远地寻到田栖村的队伍,把林昭氏带走,让她伺候自己的老母亲。
沈家人本想阻止,谁知那林城眼睛一瞪,竟蛮横地道:“我妹夫都死了,你们还想留她个寡妇给你们养老送终不成?你们沈家人真是黑心鬼!”
“她是我妹妹,也是我妈的女儿,她就必须得回去照顾我们的妈!”
沈家人无奈,只好由着林城带走了林昭氏。
“那……后来呢?”江月氏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这之前的事,她当然也是心里清楚的,也都看得真真的。
“后来……”林昭氏看向远方,眼神中满是苍凉。
“我千辛万苦地照顾我那老娘,逃荒路上哪怕她走不动,我都是自己背着她往前走。”
“好不容易才把她照顾痊愈,他们竟然又开始嫌弃我光吃不干活,浪费逃荒路上他们一家分得得那一点口粮。”
“于是我哥哥嫂嫂便商量着要把我在路上卖到妓院,或者卖给哪个老光棍换点钱,正好可以解决。”
林昭氏的语气还算平淡,但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无不让人不寒而栗。
“后来呢?”江月氏问道,又把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
林昭氏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去找我娘亲,求她让我好好地跟着他们走。然而我娘亲不仅不答应,还帮着他们算计我。”
“有一天,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将近五十的老光棍,那人娶了几个老婆,生了一大堆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
“我嫂子对他说,我已经连续生了三个儿子,他们就打算把我卖给那老光棍,价格都谈好了。”
“所以,我就背着他们赶紧逃了。我要是还不走,我娘就
该用谎话来把我诓去那老光棍家里了。”
林昭氏字字泣血,江月氏和孟老太满心唏嘘。
他们一家人,路上也经历了沈家老大的死,老大媳妇儿的背叛等等。但最后,他们所有人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