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复杂的, 虽陆遇表面温柔如玉,可心里是有些不甘的,这一点, 阮亭看的分明。
他与甄玉棠成亲时,陆遇送来的贺礼是一块白玉玉佩。
时下女子并不时兴佩戴玉佩, 陆遇送来的贺礼,看似并不逾矩, 可他却偏偏送来这样贴身的物品。
到了京城,如平时所说,陆遇趁他不在府里时,偏又送来了一幅画, 又要说一句他也可以一道观摩。
看上去并无异常,然他的举动,远远不似明面上那样光明磊落。
当年陆遇执意让陆夫人改了主意,把阮亭送回阮家,陆遇的这一举动,阮亭从来没有怨恨过他。
陆遇才是真正的侯府少爷, 如若他一直留在侯府,对陆遇不公平。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代替陆遇享受了十六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这是他亏欠陆遇的。
甄玉棠已是他人妇,陆遇是侯府少爷,又踏入了官场,即便陆遇心中对甄玉棠有一二分喜欢, 可不管是身份还是伦理,有着重重阻拦。
陆遇不是愚钝之人,不会愚蠢到要与甄玉棠有一丁点儿私情, 他的种种举动,目的在于阮亭。
阮亭眉眼间涌现一丝狠厉,陆遇怨他,针对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他不该把主意打到甄玉棠身上,利用甄玉棠来对付他。
阮亭出了声,“平时。”
平时应道:“少爷,有何吩咐?”
阮亭负手而立,“你去库房随便找幅画,送到宣平侯府,就说陆公子送去的画作虽好,然我与夫人并不喜这幅画作,我送去的这幅画,让他留着,待成亲后与他的妻子一道观摩。”
平时露出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少爷的这个法子很是不错。
“少爷,奴这就去。”
平时出去不久,甄玉棠进来,脸上挂着浅笑,“快出来用膳吧,灶上给你留着小米粥呢。”
看见她明丽的笑靥,阮亭跟着笑了笑,“好。”
用膳后,甄玉棠看了阮亭一眼,“前两日陆遇送来了一幅画,我放进库房里了。”
阮亭“嗯”了一声,并未提其他的话,“留在库房里吧,你若是有喜欢的画作,我找来给你。”
他与陆遇之间的交锋,没有必要告诉甄玉棠。
*
等待会试成绩出来的这几天,阮亭待在府里教导阿芙读书。
甄玉棠有了闲暇时间,出去打探各个地段商铺的情况,不可坐吃山空,她手里有不少积蓄,可也不能没有进项。
期间,陆夫人又派小厮过来,说想见一见阮亭,顺道让陆瑶给甄玉棠赔个罪。
晚上甄玉棠回府时,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首饰、布匹、胭脂都有。
甄玉棠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子玉面桃腮,荣光照人。
她正在佩戴买回来的石榴色玉石流苏耳坠,阮亭长身走过去,抚了一下那耳坠,垂下的流苏微微摇曳,在烛光下,晕染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光。
阮亭低声道:“陆瑶欺负你了。”
他是肯定的语气,而非问句,甄玉棠转过身,抬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陆夫人派来了小厮,说是让你我过去一趟,她让陆瑶向你赔罪。”
甄玉棠把事情粗粗说了一遍,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回答的?”
阮亭的目光落在她那白皙的耳垂,不知是看那对耳坠,还是在看什么,“你若是想过去,那我们就去一趟。”
甄玉棠直起身子,“这倒不必了,我不稀罕陆瑶的赔罪。陆瑶那性子,即便被旁人压着向我赔罪,也不是真心实意的。我不接受,她反倒说话处事不敢太放肆。”
“那我们便不去。”阮亭同样不欲与宣平侯府走的太近,“陆瑶被她爹娘宠坏了,又与温如蕴交好,若是她日后再欺负你,你无需给她留颜面。”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顾忌陆瑶的颜面。” 出去看了商铺,又逛了街,甄玉棠心情很是不错,“怎么样,这对耳坠好看吗?”
石榴色玉石耳坠下,是女子修长的玉颈,宛若雪中的一点腊梅,透着清丽与娇妍,引诱着旁人采撷。
阮亭眸色幽深了些,“好看。”
甄玉棠露出盈盈笑意,“我也很喜欢这对耳坠,我还买了其他首饰,又买了几匹布,这几日让绣娘赶快给你做几件锦袍,留着殿试用。”
阮亭薄唇轻启,“夫人对我这么有信心?”
甄玉棠脱口回道:“你若是不能参加殿试,就没几个人能通过会试了。”
与上一世相比,阮亭与王娘子断绝了母子关系,这不是件小事,尤其对读书人而言,孝道与名声十分重要。
会试竞争格外激烈,一旦少了一个对手,其他人就多了许多机会。
出了这一场变故,如若被其他举子背后的势力加以利用,阮亭很可能不会像前世那样成为会元。
但无论如何,阮亭的实力摆在这儿,即便被人打压了,也毋庸置疑。
甄玉棠又道:“我瞧你近来清瘦了些,待会让绣娘给你量一量尺寸。”
阮亭话里带着不明显的温柔,“不要绣娘,要你来为我量尺寸。”
甄玉棠不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