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渺足足吐了四五日才缓过来,彼时船已进入湘江,途径湖广南部各郡。
眼见着谢渺日渐消瘦,拂绿便趁着货船靠岸时,去码头附近买了一堆吃食回来。
她将东西摆了满满一桌,贴心地解释:“夫人,您最近胃口差,不如吃些新鲜东西开胃。奴婢买了刚出炉的馒头,还有素米粉、臭豆腐,糖油粑粑、剁椒萝卜和鲜菇……”
鲜香飘散,引得谢渺肚中馋虫作祟。她喝了好些天的白粥,嘴里味道全无,确实需要提提味。
拂绿掰开馒头,往里夹上剁椒萝卜,递给谢渺,“您尝尝。”
谢渺咬了一口,馒头松软,剁椒香辣,萝卜脆爽,三种味道在味蕾交织,顿时叫人食欲振奋。
“夫人,味道怎么样?”拂绿期待地问。
“好吃。”谢渺忍了忍,吐着舌头道:“就是有些辣。”
拂绿笑着给她倒茶,“奴婢听说这里的人无辣不欢,每日都得吃辣椒,否则便觉得没滋味呢。”
谢渺饮过茶,吃完剩下的馒头,嘴唇微微泛着红。
她心血来潮,学着拂绿往馒头里塞萝卜片,“来,我给你做一个。”
拂绿推拒不过,只得千恩万谢地接了,同样吃得又辣又过瘾。
谢渺想着给方芝若也做个送去,谁知刚做好,崔慕礼便推门进来。
他瞧见琳琅满目的满桌吃食,没话找话,“阿渺在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用膳吗?!
谢渺很想装作没听到,但前些夜里受了对方照料(即便是他自找的),心里总归有些别扭。
她道:“拂绿买了许多当地的吃食,我刚尝了尝。”
他道:“味道如何?”
她敷衍,“还好。”
拂绿适时地问:“二公子,您用过膳了吗?”
崔慕礼坐到谢渺身旁,“还未,我随便用点就行。”
拂绿连忙递筷子,“那您趁热赶紧用些。”
崔慕礼没有接筷子,谢渺也知道他不会接。
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崔慕礼怕辣,不能沾丁点的辣。面前这满桌子带辣的菜,他更是碰都没法碰。
啧,人生该失去多少乐趣啊。
她正幸灾乐祸呢,崔慕礼已接过她手上的馒头,道:“我吃个馒头就好。”
“等……”
谢渺还来不及阻止,便见他咬下馒头,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见他俊容飞红,额际沁汗,但奇怪的是他似无所察觉,正继续吃着馒头。
谢渺疑惑地问:“崔慕礼,你不觉得辣吗?”
辣?
崔慕礼这才发现馒头里夹着剁椒萝卜,红彤彤的颜色在提醒他本该有的味觉。
阿渺前世与他夫妻多年,定知晓他怕辣的秘密……
“辣。”他皱起眉佯装不适,连灌两杯茶水,镇定地解释:“我不能食辣。”
谢渺没好气地道:“谁叫你问都不问直接抢,一个馒头而已,你想要多少都有。”
说着将他手里的馒头取走,塞了个新的给他。
崔慕礼由她数落,心间弥漫开丝丝缕缕的甜。
原来这便是被妻子数落的滋味。
*
船很快便到了郴州,崔慕礼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临别前,他有许多话想说,但他清楚妻子不愿听。
阿渺希望他快些走。
她虽嫁了他,态度却比从前更为疏离,几乎全身心都在抗拒他的靠近。而他目前除借酒装疯时能表露真意,其余时候便得佯装温文。
忍住想要侵占的野心,佯装能日久天长的温文,侦候可乘之机,谋求她的垂怜。
所有的隐忍与蛰伏均为得到她的垂怜。
然他甘之如饴。
“阿渺。”他道:“我去郴州办完事便去接你。”
谢渺不领情,“你忙你的,我们自己会安排行程。”
他道:“出门在外,你们又都是女子,凡事要倍加小心。除去江容,我再把田丰和田德留给你,你有任何事情差遣他们就行。”
谢渺当然认识田丰和田德,这两位虽不如沉杨两兄弟出现的多,却也是崔慕礼最信任的护卫。
她摇着头,敬谢不敏,“我们只是去造纸大会长长见识,用不着他们跟着。”
“我不放心。”崔慕礼坚持,“让他们跟着你。”
谢渺退一步道:“那就留下田丰,他与江容便够。”
崔慕礼道:“阿渺,你第一次出远门,不知外面人心险恶。”
“崔慕礼,我不是你的下属。”谢渺慢条斯理地威胁:“你再长篇大论,我便一个人都不带。”
“……行,那就留下田丰与江容。”
他又啰啰嗦嗦叮嘱了许多,就在谢渺快忍不住赶人时,沉杨终于来催他下船。
日暮已落,他必须走了。
他朝她深作一揖,“能否劳夫人送我下船?”
谢渺本想拒绝,想了想,船上那么多人看着呢……送就送吧。
船已靠岸,樊乐康在上头等候,见崔慕礼与夫人出现后,忙上前恭迎。
“崔大人,一路小心。”
崔慕礼朝他微微颔首,转而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