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大吉,宜婚嫁。
风轻云净,碧空万里。京城里的百姓们赶着上午做完事,等着晚些看热闹,盖因今儿是崔家二公子成亲的好日子!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
按照古礼,崔二公子得在吉时出门,带着迎亲队伍先在城中绕上一圈,再前往亲娘子的府邸迎亲。待将人接回崔府,再进行拜堂仪式,送入洞房后,这婚事才算是成了。
申时中,响亮的鞭炮声开路,崔府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
迎亲锣鼓震天,唢呐炮竹声喧,崔慕礼身着浅绯色绣白鹇圆领公服,头戴官帽,帽两侧别两朵金花,肩挂披红,面容俊美,贵不可言。
他骑着青骢骏马,眉目流转间俱是意气风发。
紧随其后是崔府长长的迎亲队伍,精致华丽的八抬大轿,喜气洋洋的亲眷,敲锣打鼓的仆从们……
有好事者数了下,哟呵,足足一百零八号人!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成亲派头十足啊!
期间,喜娘们说着吉祥话,朝沿途人群里挥洒糖果喜袋,与大家分享喜气。
待到谢渺的宅邸,崔慕礼翻身下马,正疾步往里冲时,被一旁的崔幕良伸手拦下。
崔慕良笑道:“二弟莫急,新娘子就在里头等你,你得按照流程一步步来……”
因女方亲眷均未赶来京城,因此迎亲的流程要简单许多,但崔慕礼仍觉得冗长拖沓。好不容易熬过一切,他总算见到谢渺时,反而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前方,谢渺头上蒙着红盖头,身着凤冠霞帔,在众多女眷地搀扶下,缓缓迎向他。
昏礼,昏也。
落日余晖,火烧天际。她周身渡着一层淡暮,从绚烂的晚霞中踏出,仪态万方,分花约柳。
喜娘在唱词,崔慕礼已听不清她在念什么,眸中独剩那抹身影——
他迫不及待向前几步,站定在谢渺身前,伸出手,柔声道:“阿渺,我来接你了。”
……
谢渺动一声不吭,毫无回应。
空气霎时凝滞。
喜娘连忙出声打破尴尬,笑着打趣:“哎呀,新娘子害羞了呢。”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气氛稍稍缓解,唯有崔慕礼仍举着手,锲而不舍地喊:“阿渺。”
谢渺依旧无动于衷。
揽霞和拂绿、还有方芝若等人在旁干着急,但她们都知晓谢渺对待这门亲事的态度,谁都不敢出声劝,就怕她当场撂挑子走人,那可比尴尬还要吓人!
时间在静谧流逝,喜娘看看新郎官,再看看新娘子,额头沁出颗颗汗珠。
新郎官要牵手,新娘子装没听到,这这这,皇上赐婚的怕不是一对怨侣吧?
再烦恼,活也得继续干!
喜娘深吸一口气,笑道:“崔二公子……”
话音未落,便见崔慕礼兀自牵过谢渺的手,不等众人反应,他又一把横抱起谢渺,步履轻松地跨过门槛。
……先不提新娘子愤愤捶了他好几拳,毕竟这动作也能视为欲拒还迎,喜娘关注的另有重点:崔二公子此番行为,大大的不合礼节啊!
不过转念一想,喜娘便又释然。她早得过叮嘱,新娘子的情况特殊,既无兄弟送嫁,由新郎官亲自抱进花轿也好。
脚不落地,一生享福,看来新娘子要被新郎宠惯的很咯!
*
再说回谢渺。
她一早上便被人拉起来绞面梳妆,涂脂抹粉,穿戴嫁衣……七月酷暑,她顶着沉甸甸的凤冠,穿着繁重精致的霞帔,即便坐在放满冰的室内也觉得心里生火。
艰难地熬到黄昏,崔慕礼带人来迎亲,谢渺心知反抗无用,本想勉强配合,他却执意要牵她——
谢渺懒得搭理他。
原想着他吃了瘪会知难而退,岂料他直接抱她进花轿,末了还附在耳边道:“阿渺,听话。”
谢渺真想再给他一个耳光,但她忍住了。
接下来便是记忆中几近模糊的成亲,她跨过火盆,被正式迎进崔府大门,同样的地方,同样是那群人,嫁得亦是同样的崔家二公子,有所不同的是她不再娇羞而期待……以及那双自下了花轿,便紧牵住她,再未松开过的手。
谢渺甩不开他,一如那天跪在神佛前,仍旧逃不开命运的桎梏。
所以呢,她要向命运、向崔慕礼妥协吗?
……休想。
*
在又累又渴,几乎熬不住的时候,谢渺终于被送进婚房。崔慕礼赶往前厅招待宴客,待旁人走光后,谢渺立刻掀开盖头,朝两个丫鬟道:“水,我要喝水。”
按理说,盖头应当等到崔慕礼回屋,用御赐的玉如意亲自挑开,新郎官在见到新娘闭月羞花的容貌后怦然心动……
算了,那都是陌生男女间需要的“惊鸿一瞥”,她家小姐和二公子同住崔府屋檐下多年,期间更经过许多波折,小姐没逃婚都是谢天谢地的好事。
咳咳,想必二公子想法也雷同,所以才会在桌上准备了丰盛的吃食与冰饮。
两个丫鬟连忙端来点心冰饮,伺候着谢渺垫肚子。
谢渺喝了半盏冰镇酸梅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