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修行,待她吃了苦,就知晓红尘有多好。
谢氏逐渐有了主意,斟酌半晌,肃色道:“慕晟百日宴后,我允你去清心庵小住,但你答应我,对外只道是休养,并且不许剃度。”
成了第一步,下一步还会远吗?
谢渺佯装屈从,道:“成,都依您。”
谢氏又提了一些要求,谢渺欣然答应,末了,谢氏思虑万千,问道:“阿渺,慕礼说,此生非你不娶……”
“哦。”谢渺轻描淡写地道:“表哥是随口戏言,姑母不用当真,待过些日子,您与姑父替他挑选一门好亲事,婚事和满后,此事就当揭过。”
是吗?
谢氏苦笑,却也没法,她这会唯愿谢渺别将事闹大,哪里还敢提什么婚事!
*
宝樗阁的两个红木箱子,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明岚苑。
乔木盯着它们直发愁:这该如何是好!
近半年来,他将二公子的心意看得清楚。公子待人有礼,心性却傲,唯独对上表小姐,唉,即便被打了一巴掌,都能若无其事地准备重礼,想请二夫人许亲。
原本想着有二夫人从中转圜,他与表小姐定能成就好事,岂料二夫人竟将东西送了回来!
乔木背着手,在厅里来回踱步,思考待公子下衙,该用哪种方式,缓和地告知他此事……
门外响起脚步声,乔木以为是院里仆从,直到一角月魄长袍进厅,他抬头正好对上崔慕礼平静的眼眸。
“公、公子。”乔木僵着脸,挪着小步子,试图挡住红箱,“您回来了?要用茶,还是先用膳?”
崔慕礼的视线落在他身后,半晌未有晃动。
乔木额际沁出汗水,“公子,这是,这是……”
“母亲送回来的?”崔慕礼问。
乔木躬着身子,脑中闪过无数法子,最终却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是。”
崔慕礼微敛凤目,仿佛若无其事。但乔木却猜得到,公子此刻定不好受。
他难免心酸,用袖子擦了擦脸,听得崔慕礼道:“将东西暂时收进库房。”
暂时?公子还没放弃呐。
乔木在心底唉声叹气,依言照办。
*
崔慕礼坐在书案后,面前铺展着新公文,耳旁似乎还回荡着罗尚书的话语。
“你此次办案有功,圣上欲对你进行嘉赏,应当是给你提个官阶。哼,我却要提醒你,你虽表现尚可,但仍有不足,日后应当加倍勤勉,切勿矜功自伐。”
办案有功,表现尚可?
旁人都赞扬他后生可畏,算无遗策,唯有他知晓,他能顺利找到那百万两白银,都是阿渺的功劳。若没有她,周斯辉会难逃劫难,定远侯府会蒙受非议,而曲子铭的罪行或许再无被揭发之日。
一直以来,幸有阿渺在暗中相助,他才能高瞻远瞩,未雨绸缪。
他还记得,从前的阿渺是个不通世事的闺中少女,娇柔而造作,连欢喜都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但当她在清心庵摔跤归来,她变得鲜活通透,浑身散发出令人瞩目的光芒,他理所当然地被吸引,想去采撷她的甜美,犹如采撷一朵鲜花。
但他错了,她不是鲜花,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在奔向她的路上,步步了解她的过去,那些被刻意隐瞒,曾被他认为不重要的往事,纷纷化作钝刀,扎进胸口,令他每时每刻都寸心如割。
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是少女赤诚热烈的欢喜,希冀期盼的眼神,还是……此生永不能挽回的挚爱?
他坐在熟悉的书房,却似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环目四顾,遍寻不到出路。
他知道阿渺不再爱他,唯有不爱,才能平和地祝他,今后好好生活。
是他的错,他明白的太晚,在她爱而企盼的时候,他选择漠视不理。如今报应来的那样快,他沉沦到不能自已,而她却抽了身,拒绝在他身旁扮演任何角色。
可他放不开手。
他将希望寄托在谢氏身上,试图以婚约将她绑在身边。而谢氏送回了箱子,便意味着他与阿渺不会有婚约。
谢氏默许了阿渺出家。
崔慕礼疲惫地阖眸,俊容苍白虚弱。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眸中俱是难以言喻的执着。
他要留住她。
用铺天盖地的悔,用源源不竭的爱,用抛却自尊的祈求……
去留住她。
他想,他什么都能抛却,唯独不能抛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