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慕礼虽心挂谢渺,手头却有比情爱更为紧要的事情。
他派人往郑城而去,查探当年吕香禾生病一事与典子铭是否有关联,又接到消息,之前去往陇西的人已复返,还带回一名关键人物。
姚天罡的乳母刘氏。
刘氏年近六十,因生活贫苦,形容枯槁,身躯佝偻削瘦,一眼望去,竟如八十岁的老者一般丧气沉沉。
她常年被病症缠身,又经历长途跋涉,此时状态实在糟糕,但面对眼前这位仙人般俊俏贵气的年轻官爷,仍打起精神,颤颤巍巍地道出所知。
半个时辰后,崔慕礼得到想要的讯息,派人将刘氏带下去好好照看。
他立在窗前沉思。
据当年案卷记载所言:姚天罡之妻白氏,被捕时已有身孕,后关押在地牢中,未足八月便早产,诞下一名死婴。
而刘氏方才所言,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从室内走出,跨过门槛,迈向明亮挂绿的庭院。昏暗自肩头层叠消褪,日光由穹顶覆照,气流在涌动,无声息地推动着他往前走。
掩埋多年的真相呼之欲出,又摇摇欲坠。
*
六月,酷暑难当。
寻常百姓们家里用不起冰,唯一的消遣便是到茶摊纳凉,饮上一碗凉茶,嗦上一碗凉粉,听听旁人唠叨京中趣闻。
趣闻要挑远的来说,什么东村的寡妇与人私会、西庄的二赖子占小姑娘便宜……这种都太寻常,太触手可及,没意思。
要聊就聊大的,国家政事啦,皇子争储啦,后宫秘闻啦……一聊到这些,没出过村头的大爷们都能化身国师,眯眼就能指点江山。
自打上回四皇子良娣郭蕊本家出事,四皇子被罚后,几位皇子都消停了不少,反倒是回京不久的瑞王之女,庆阳郡主惹出不少事端,名声大大的噪了一把。
“我二舅姥爷家的表姐的远方亲戚在宫里当差,据说这庆阳郡主生性跋扈,仗着有太后宠爱,竟然对了空大师的弟子出言不逊,差点把人家推进池子里淹死咯!”
“何止啊,我三姑爷家小妾的侄女儿在官老爷家里当丫鬟,据说她家小姐不小心踩了庆阳郡主一脚,便被她甩了两大耳光,连定好的婚事都因此黄掉了!”
“哎呀,你们这都远方亲戚,不像我,我五服内的一个外甥女,就在庆阳郡主身边当差,据说她一不高兴就打骂丫鬟,甚至还失过手将人打残……残暴的很嘞!”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通聊,得出惊人相同的结论:这个庆阳郡主可怕的很,谁娶谁倒霉!
民间的议论纷纷同样弥漫到了京城贵族圈,众人本就心怵庆阳郡主,而今更是对她退避三舍: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等当事人庆阳察觉到异常后,怒气冲冲地跑到承宣帝面前告状,希望他将非议的那些蝼蚁们揪出来,通通打入大牢关押!
承宣帝很头疼,庆阳骄横的名声远扬,堵不如疏,可疏——以她被宠坏的性格,疏也没用。
于是一面安抚,一面意思意思抓些人关押,过几天又给放回家。
庆阳郡主只当承宣帝一如既往地宠爱自己,顺势提出让他替自己与周念南赐婚,当天正值周念南当差,听闻此话,直接从门后跳窜出来,跪倒大呼:“圣上明鉴,若要卑职娶庆阳,卑职宁可剃度出家,去国寺当和尚去!”
庆阳郡主气得破口大骂,周念南半句不还嘴,只固执坚持,要去国寺出家当和尚。
没过几日,这事又传了出去:庆阳郡主仗着出身尊贵,竟然想染指定远侯家的三公子,让他给自己当上门女婿!而周三公子洁身自好,宁死不从——
承宣帝听到这个消息,唉声叹气地找皇后诉苦,“庆阳真是被朕宠坏了,行事如此没有规章,也难怪小三不肯答应婚事,处处放风声与她作对。”
皇后已临近生产,面容依旧柔美高贵,笑道:“陛下自小将庆阳当做女儿来宠,庆阳难免骄纵了些。”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道:“若臣妾这胎能为陛下生个公主……”
承宣帝抬手轻掩住她的唇,“朕要你替朕生个儿子,朕与你的儿子。”
皇后温顺地依偎进他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寸寸转冷。
庆阳再蛮横,只要入了定远侯府,她就有办法将人整治得服服帖帖。可看陛下的意思,分明不想侯府再添助力——
她明白陛下的意思,若肚子里真是个皇儿,兄长手里握着切实的兵权,外戚必成一患。然而其他几名皇子年岁已成,朝中势力渐长,她的孩儿若没有稳固的后盾,又如何能顺利登上皇位?
*
没过几日,皇后诞下第九子,取名为熙。熙者,光明也,通禧。
承宣帝大喜过望,立时下诏普天同庆:百姓免三年赋税,大赦天下罪者。京城内设歌舞游街,通宵达旦,狂欢多日。
周念南松了口气。
姑母诞下皇子,承宣帝便万万不会为他求娶贵女……如此说来,他与谢渺的婚事已成了一半。
趁着休沐,周念南跑到崔府门口守了半日,不出意料地没守到谢渺出门。他井不气馁,其一不行还有其二——
于是,海花苑的丫鬟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