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气暖热,屋内开了半扇窗。夏风送凉,月影斜疏,院中银辉轻洒。
谢渺刚沐过浴,及腰长发半干,服帖地垂在背后。她低头坐在榻上,两手拎着裤脚,露出一截线条姣好的小腿。
拂绿半蹲在地上,抠下一坨药膏,在掌心搓热后贴上纤细的脚踝,用着巧劲反复揉按,边道:“小姐,奴婢给您揉揉,您忍着些。”
谢渺将下巴轻轻搁在膝上,半垂着眸子,轻应:“嗯。”
拂绿不经意地抬头,对上她沉默到近乎黯然的脸,不由想到白日里孙秀才说的那番话。
真是可巧,她们离开那会,小姐竟然碰到周三公子和二公子。二公子也就罢了,贯来谨慎知礼的人,哪怕撞见了也不会乱说。但周三公子……当真是行事鲁莽,出言不逊的很。
唉,王公贵族子弟,傲慢无礼惯了,哪里会在乎他人想法。
她有心安慰,“小姐,周三公子素来嘴上无门,您切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谢渺没说话,半晌后才道:“嗯。”
一个字咽下喉中几乎满溢而出的苦涩。
狼袭危机时刻,他果断将逃生的机会让出,又在事后借出胸膛,让惊惧慌乱的她逐渐回神。她以为……她当真以为,他们之间有那么丁点的友情滋生。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她狠狠一耳光,如前世一般,无论她做了什么,周念南都不屑一顾。他出身矜贵,无论在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这样的人,从内心便看不起她。
她懂了,以后便不会再犯蠢。
清凉的药膏气味窜开,谢渺醒了醒神,正想拿本经书看,便见揽霞急急巴巴地闯进屋。
“小、小姐!”揽霞气喘吁吁地道:“二公子给您送药膏来了!”
谢渺还未说话,拂绿先皱了眉,“大半夜的,二公子来送药膏?”
“嗯!”揽霞忙不迭地点头,“公子说了,有话要和小姐说,奴婢觉得不妥,他却坚持要奴婢进来通禀。”
谢渺缩回脚,冷冷地道:“不见,就说我睡了。”
揽霞绞着手指,求助地望向拂绿,“拂绿,能不能换你去?我有点怕二公子……”
拂绿斜她一眼,道:“小姐,奴婢去回绝二公子,请他明日再来。”
“明日也不见。”谢渺冷哼,扭头看向窗外,不期然对上一双深邃淡漠的眼,吓得她差点从榻上滚落,“你!”你怎么在这里!
崔慕礼站在窗前,身形似竹,朝她笑道:“表妹。”
好似他站在女儿家的闺房前合情合理一般。
谢渺连忙跪起身,够着扇叶便要关门,却被他抢先半步,以指节分明的手随意一拦。
两人一里一外,对峙僵持。
屋内的拂绿和揽霞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二、二公子,您这样,于、于理不合。”
崔慕礼道:“既是崔府,我想去哪便去哪。”又淡淡瞥她们一眼,“退下去,我有话与她说。”
谢渺气倒,“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去哪就去哪,他有本事半夜去崔老太爷窗前站着,看崔老太爷会不会拿鸡毛掸子揍他!
她使劲扒拉着窗户,回头道:“还不去赶人!”
拂绿和揽霞身子一个激灵,立刻往外跑,不成想刚出门便被沉杨两兄弟“客气”地请走了。
谢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无耻?
崔慕礼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跪坐在榻上,举着优美的脖颈,一张莹瓷俏脸又急又怒地瞪着他。如瀑般的长发倾垂在一侧,蜿蜒地堆在腰处,与雪白的绸衣形成鲜明对比。
少女周遭漾蕴淡而柔软的香气,绸衣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衣裳修身,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身形。再往下,纤足未着鞋袜,脚背陷在绣着整朵整朵颜色绚丽的牡丹薄被里,指头圆润小巧,嫩得像是春夜初生的花蕊。
崔慕礼眸色一暗,别开脸,“……谢渺。”
他唤她的名。
谢渺骤然生出一种危机感,戒备地皱眉,“崔慕礼,你——”
“将外衣穿上。”他道。
谢渺低头一看,忙不迭扯过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抬头愤愤瞪住他,“你发得什么疯!”
竟然还抵着窗户不给关!
崔慕礼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一盒药膏,“脚腕扭伤,用此最好不过。”
呵,果然是追着来讥讽她的。
谢渺纹丝不动,肃着脸道:“我没有扭伤,都是装的。”
崔慕礼罔若未闻,“是你自己上药,还是我替你亲自上药?”
“……”谢渺暗暗咬牙,知道此人言出必行,忍着气接过东西,却说不出半句感谢。
崔慕礼的目光落在她挺俏的鼻尖,那里沁出几颗汗珠,不知是被气还是热得。
他道:“明日我要出发去渝州,半月后才回。”
谢渺莫名,跟她有何干系?
他兀自道:“这半月里,莫再莽撞受伤。”
*
一轮明月两映天。
花月楼里,佳酿美娇娘,粉香凝脂肤,一抹杨柳腰,亲亲——
“亲亲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