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碧天下,周念南与谢渺同抚疾风鬃毛。两人贴肩而立,青年俊美,少女娇俏,天地间仿佛生出一张无形的网,独将他们包裹缠绕。
旁人看在眼里,心思各不相同。
百里盛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崔夕宁面有踌躇,苏盼雁莫名松口气,而崔夕珺眼中则扎进根刺,觉得这和谐画面万般碍眼。
周念南虽纨绔好乐,但他相貌出众,身份矜贵,素来不近女色。哪怕往常与她寒暄,也是碍于崔慕礼的情面。这样的人,如何能跟谢渺这般小门小户的女子搅到一起?
她甩开牵马的缰绳,直接上前挤进两人中间,用肩膀顶开谢渺,伸手便要摸疾风。
“我也来试——”
话语未落,疾风已不悦地甩开前蹄,朝她不客气地喷出一口气,“嘶——”
崔夕珺被吓得连退几步,周念南忙搂住疾风脖颈安抚,戏谑地朝她投去一眼,“崔三小姐,看来疾风不大喜欢你。”
崔夕珺的脸倏然胀红,眼中闪过难堪与愤懑。她恶狠狠瞪向谢渺,随即羞恼地翻身上马,夹腿用力一蹬,发狂似的赌气跑远。
“夕珺!”苏盼雁连忙追赶而去,“周三公子,我们先行一步。”
百里盛也挤眉弄眼地道:“我也去看看。”
眼看崔夕宁还站在原地,周念南不禁好心提醒,“崔二小姐不去吗?”
崔夕宁来回打量他们,周三公子待谢渺,他……?
谢渺误以为她在担忧自己,忙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崔夕宁心里的确记挂崔夕珺,便道:“我去看看夕珺,待会就来找你。”
眼见崔夕宁也离开,谢渺便打算骑上灰马随处溜溜,刚迈开脚步,却被周念南拦身一挡,“去哪?”
谢渺没好气地道:“骑马!”
“那马如何能骑?”言辞好不嫌弃。
谢渺反问:“都是马,如何不能骑?”
周念南知晓她一肚子歪理,懒得同她争辩,直接掐过她的腰,举臂往疾风身上一放——
“啊!”谢渺惊呼一声,紧紧搂住疾风脖颈,待坐稳后,恼怒地喊:“周念南,你疯了!”
周念南不惧她的怒气,神色依旧疏懒,“叫你骑就骑,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从腰间卸下长鞭,往疾风屁股用力抽去,疾风沉鸣一声,如梭箭般冲了出去。
这个混蛋!
谢渺暗骂一声,连声都不叫出来,只双手扯紧缰绳,努力保持身姿自然正直,免得被疾风甩下马。
清风拂面,郁郁葱葱的树影从两旁疾速掠过。耳畔是马蹄声,眼前是绿野地,辽阔天空,一望无际。
谢渺的心情随着速度慢慢释放,初时的紧张被抛在脑后,她闭上双眼,任发丝飘扬,春日的清新随着呼吸,一丝一缕地荡进心头。
“谢渺!”
她回过首,周念南已换了一匹棕马,向她倍道而进。
谢渺跑得正酣畅,朝他挑衅而笑,扬鞭挥下,“疾风,让我瞧瞧你跑得有多快!”
疾风仿佛听懂她的话,臀尖蓄力,再次疾驰而去。周念南扬眉坏笑,食指贴唇,吹出一声口哨,“西风,追上去!”
两匹骏马风驰电擎,撒开蹄子你追我逐,不知跑了多久,才在一条溪边悠悠停下。
马儿驻足饮水,周念南与谢渺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稍作休憩。
谢渺的呼吸略微急促,拿出帕子轻拭薄汗,片刻后,嗅嗅掌心,问道:“你方才喂疾风吃的是什么,怎么有股怪味。”
“特制的零嘴,里面有几样珍稀草药。”周念南伸直长腿交放,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道:“还有,你要喂它吗?”
“嗯。”
谢渺接过剩下的零嘴,兴致盎然地喂两匹马儿吃下,又洗净双手,这才坐回草地。
“阿嚏!”
周念南打了个喷嚏,曲着指揉揉鼻子,朝她摊开手掌,瓮声瓮气地道:“喂,给我条帕子擦鼻涕。”
谢渺没动,“你得风寒了?”
“还用问吗?”
看在疾风的面子上,谢渺递了条干净帕子给他。周念南胡乱擦拭一把,随手将帕子塞进袖笼,“洗干净了还你。”
谢渺抱膝而坐,下巴轻搁在膝上,无所谓地道:“扔掉就行。”
周念南从一旁扯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我听百里盛说,你跟那商户女混在一起开了家纸坊?”
谢渺轻哼一声,不悦道:“什么商户女?她有名字,叫方芝若。”
“方芝若也好,圆芝若也罢,横竖就是个商户女,你怎么同她搅在一起?”
“她是商户女,我是破落户,不是刚好凑成一对?”
“你……”周念南被气笑,“谢渺,你何时这样自甘堕落了?”
“这叫认清事实,有自知之明。”谢渺瞥他一眼,笑道:“幸有周三公子多年来的耳提面命,如今我幡然醒悟,你的功劳最大。”
周念南耳际似有磨砂纸剐蹭,不舒服极了,“你是崔二的表妹,与普通的破落户自有区别,与商户之女混到一起着实掉价。”
“我倒是觉得,方姑娘有一手造纸的好本事,当为女子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