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对话实在不算愉快, 两人当晚都没有睡好。
谢怀章心中被谢璇斩钉截铁的结论勾起了心中一点点期待的苗头, 但与容辞谈完后却又心生恐惧。
这种混乱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一方面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 亲生的子嗣几乎不可能存在,而这件事在他心中经历了愤怒、期望、绝望之后,已经在与容辞相识相爱的过程中逐渐想开了, 心绪也回归了平静。
他想着世上本没有十全九美的人生, 他现在身登九五,权势威仪无可附加, 本来就是活该I一辈子称孤道寡的命。能有一位一生相知相伴的爱人已经是上天额外赐予他的惊喜了,若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子嗣断绝,那就是他合该承受的,并不算过分。
眼见谢璇那笃定的态度, 尽管谢怀章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要报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圆圆相貌上的巧合,对自己和阿颜能有合二为一血脉延续的隐隐期待,又使他控制不住的期望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才使他忘记与容辞的约定,忍不住出言试探, 没想到容辞的反应是出乎意料的敏感,她表面上还算平和,也没有发火,但谢怀章了解她,知道她心中必定已经非常激动才会是那样的态度, 这又使他莫名恐慌,也不知道自己对圆圆的身世抱有的是期待还是担忧了。
容辞的想法则要简单的多,那就是她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想在今后的岁月中慢慢淡忘它带来的阴影,上一世的十几年里她都是这么做的,之后也想继续如此,就像她跟谢怀章说的那样,那件事是她耻辱,她想忘记,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与这样的记忆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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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章不想惹容辞伤心,问又不好问,查也不好查,心中五味杂陈,等回宫的第二天就犯了头痛,偏巧赶上朝会,只得强打精神先应付完了一众在唇枪舌战的大臣,回紫宸殿又召了内阁的官员讨论完政事,才在赵继达的劝说下请了御医。
等李院使给他把脉时,谢怀章垂着眼皮盯了他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若孩子生在年初三月,医者可否能推算出坐胎的日子?”
李院使懵了一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尽心解答:“敢问陛下,具体是哪天生的呢。”
这个谢怀章连想都不用想:“三月初三。”
李院使掐着指头算了算:“禀陛下,具体哪日是算不出来的,但要是足月生产,期间又无闰月,那坐胎必定在上一年的六月中旬,确切来说,是六月十二日前后半个月左右,这都是正常的。”
谢怀章绷着脸,喉头却几不可查的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表现的十分克制,但一旁的赵继达已经忍不住有些激动了,想说什么,又强忍着闭紧了嘴。
挥手让李院使下去,谢怀章沉默了许久,在赵继达忍不住要提醒他的时候,终于开了口:“那块玉佩……”
“奴婢收着呢!”赵继达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不迭的将玉佩找出来,交到谢怀章手上。
谢怀章摩挲着手中的玉,看着上面的图案,想起了去年正月十六灯会上,容辞拿着那只兔子花灯爱不释手的模样,那种预感更深了一层,让他心中战栗又惶恐,他定了定神:“备马,去落月山。”
等一行人微服赶至落月山脚下,还没等谢怀章想好下一步要作何动作,就先瞧见容辞的宅邸门口停了几辆马车,又有几个下人往上面搬了行李。他关心则乱,又加上之前的事,脑海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坏事,立即驱马赶到门前,看到一个十来岁还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扶着马车尾踢毽子。
这孩子衣着上来看就不是平民之女,想来应该就是容辞曾提过的幼妹。
他向跟来的谢宏看了一眼,谢宏马上会意,下马走到许容盼面前,弯下腰礼貌的问道:“小姑娘,你们是要搬家吗?”
许容盼还是孩子心性,她正踢的起劲,怕踺子落地,便连头也不抬,不经心的答了一句:“不是,是家里有事,我和母亲要家去,正收拾东西呢。”
谢怀章听了,刚放下心来,眼神突然定住了——
许容盼的踺子到底是落了地,她懊恼的弯腰去捡,衣襟中的一件挂饰随之滑落出来,她正要随手塞进衣服里,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快步走到自己身前,语气急促的问道:“你的玉佩是如何得来的?”
这男子长得很高,微低着头便将阳光遮住,长相虽俊朗,但表情却十分不亲和,薄唇紧抿,乌黑的眼睛中此时满是似冰又似火的紧迫,逼得人不敢与其对视。
许容盼年纪小,从没见过这样令人害怕的男人,立即被他吓到了,哆哆嗦嗦的打了个嗝,竟直接抽噎了起来……
谢怀章心中焦急,表情和语气都没控制住,一时不慎,没问到想要问的事情还把阿颜的妹妹给吓哭了,一边懊恼一边心里发急,趁着许容盼还在忍耐,并没哭出声招来旁人,飞快的跟谢宏交代了几句。
谢宏便笑眯眯的蹲下身来,给许容盼递了块手绢,和蔼道:“小妹妹,你先别哭,刚刚的哥哥不是故意吓你的……”
许容盼又打了个嗝,下意识抽抽搭搭的想告状:“我、我要去告、告诉我姐姐!”
谢宏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