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幻境同样消失了。
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景色浑然褪去, 包括与秦萝咫尺之距的白也在内,周围所有景物全都一股脑晕开,化作模糊不清的黑色墨团。旋即墨团四散, 一点点描绘出全新的景物。
只是这一回……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
秦萝原是好端端站在地面上,突然感觉脚下动了一动, 仿佛有股波浪荡开, 把坚实牢固的土地溶化成了水。
她一个趔趄没站稳,好在陆望眼疾手快, 上前扶住秦萝胳膊,才让她不至于狼狈摔倒。
然而低头再看脚下的地面,却又恢复了一动不动、老老实实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嘶――”
秦萝还在低着脑袋, 想要看出个究竟, 猝不及防听见伏魔录吸了口冷气, 用力戳一戳她识海:“快看你周围!”
女孩顺势抬头, 等目光落下, 也学着它的样子倒抽一口气。
要说他们在前两个心魔幻境里看到的景象,虽然全是由灰蒙蒙的水墨勾勒而成, 看上去怪诞压抑,但总归没有脱离生活实际――
太阳规规矩矩挂在半空,村子里的房屋一字排开, 树林里的花草树木亦是乖巧,除了一团团黑漆漆的死灵, 没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她此刻见到的景象却是不同。
这里居然是金凌城,四周见不到半点人烟, 高高的楼阁巍巍而立,晃眼看去, 叫人不由头皮发麻。
空间仿佛成了歪歪斜斜的无数个部分,房屋像是即将坍塌的橡皮泥,楼身扭曲、房檐飞翘,顶端的墨汁泼洒四溢,在半空凝成一个个浑浊的圆团。
至于天边更是骇人。深灰的背景色不知何时加深许多,变成了混沌阴森的黑,偏生云朵又是脏兮兮的灰白,杂乱无章点缀在天幕里,像一张张咧开的嘴。
更不必说邪魔的影子无处不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绵延不绝。倘若非要为这幅画面寻个形容词,那便是一张技艺拙劣、被墨汁弄脏了的旧画。
真是叫人不舒服。
伏魔录看得浑身不适,把目光挪到秦萝身边。
她今日穿了身浅紫色的小裙,薄纱温和,腰间挂着的浅粉吊坠摇摇摆摆,并非多么鲜妍明媚的色彩,好在能让它心平气和许多。
白也的心魔深处,居然已经异化成这种鬼样子了吗?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随时可以放弃。”
伏魔录担心小孩受不了,悉心提醒:“你爹娘的修为远远高于心魔,来到这里之后,能瞬间撕裂幻境,带你们离开。”
那样的话,心魔就没办法被破开了。想起白也的命运,秦萝摇摇头:“伏伏,这里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
“前面两道幻境属于心魔浅层,对你们威胁不大。白也最大的心结在于孤阁,待他溶丹进入孤阁以后,魔障才慢慢到达顶峰。”
伏魔录沉声:“你们很可能已经来到了心魔深处,只要解开这里的困局,便可让心魔消失,但……”
它看了看铺天盖地的黑气,语气更加认真:“之前你们遇到的怪物大多在练气修为,打起来小菜一碟,而今来到此地,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在这场心魔里,妖魔邪祟的实力定会大大提升,并且全力阻止你们见到他。”
如果说之前的幻境尚且存有几分属于白也的意识,那这里便是心魔的主场,混沌且狂乱。
甚至于……就连这个空间里的白也,说不定也因遭到魔气侵蚀,变成了不知什么模样。
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秦萝总归有个保命的护身符。
“这个时候的白也哥哥,应该在孤阁里吧?如果想找他,去那里就好了。”
秦萝摸摸下巴,仰起脑袋:“让我看看――啊,找到了!”
她脸上本是带了势在必得的笑,话音落下的瞬间,小圆脸立马皱成了苦瓜。
陆望心知要去孤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孤阁高耸、挺拔入云,哪怕在这种极端诡谲的画面里,也显得格外突出。
但似乎,实在过于突出了一点点。
他们与那幢庞大的建筑相距很远,乍一看去,只能看见一片压抑阴森的黑。
孤阁仿佛是一切黑暗的源头,被扭曲成了歪歪扭扭的树干形状。密集的魔气黯淡无光,虚虚渺渺缠绕在高阁两旁,像蛇,也像漫无止境的夜色。
无论怎么看,都洋洋洒洒写着[切勿踏入]四个大字。
秦萝承认,她很没出息地抖了一下。
“不过,”秦萝朝陆望挪进一步,试图从朋友身上汲取些许力量,“既然孤阁长成了这样,说明它的确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对吧?”
陆望居然没表现出害怕的神色,一本正经回答她:“嗯。”
……好厉害!
秦萝不动声色挺了挺后背,佯装出一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模样。
“此地危险,我们――”
陆望说着凝眉,飞快挡在她身后,长剑破空而起,于半空划出一道澄净白光。
若是在前两处幻境,他出剑定能将妖邪一举击杀。此刻二者相撞,却出现了一瞬短暂的僵持,俄顷剑鸣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