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人马扎营在十里外,布置严整。木头算着粮草给了祁凤翔,多出来的都屯在莫大营里。时常有难民经过,困饿不起也施舍一点,虽是陈糙米,能不饿着就好。于是便有难民盘桓营外,男的愿来入伍,女的愿来煮饭浆衣。木头择优而录,令李师爷造册,一应营务按行伍要求。
第三日雪停,阳光映着薄雪,一片银装素裹。木头一早快马到了祁凤翔大营,立马辕门,径入中军。祁凤翔正站在地图前,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图。
木头摸出一支玳瑁簪子,递过去,“这是你那天给我的。”
祁凤翔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问:“那支呢?”
“离离那里的,她可能忘了,我也没问她要。”木头答得轻巧。
祁凤翔看着簪子,忽然想起那个典故来,乐府诗《有所思》里,讲男女定情,男子送了一支双珠玳瑁簪给女子,后来男子负心,女子将簪子砸毁焚烧,当风扬其灰。爱与恨都是一线之隔。仿佛是一个隐喻,他本是怀着几分调戏之心送这簪子给她,却忘了故事本身的结果。祁凤翔握了簪子,有些发怔。
木头打开背上的包袱,取出那个乌金的匣子,“她倒是说把这个给你。”
祁凤翔看着桌上的匣子,从怀里摸出一把同样乌金的三棱钥匙,手悬到半空时却停了停,轻轻把钥匙放到了匣子上。两人都瞪着那匣子不语,半晌,祁凤翔忽地一笑,问:“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唔——”木头沉吟片刻道,“有点好奇。”
祁凤翔犹豫片刻,也笑道:“我也挺好奇,但是我现在不想开。”
“为何?”
祁凤翔默然半晌,决断道:“这样吧,钥匙还是放在我这里,匣子你们收着。若我有朝一日平定天下,四海归服,再来看这《天子策》,让它名副其实。”世人碌碌,只因所求有限。祁凤翔独有一种淡然笃定,半是决心,半是从容,因其所求宏大。
木头会得他意,道:“好,待你功成之日,奉上为贺。”
祁凤翔拈着那钥匙轻点在桌面上,道:“你当真绝了功业之想,不愿位居显赫,万人之
上?”
木头扶案,默然想了想,道:“我从来都未想过位居显赫,只因我家世过去已经够显赫。”
“不错,你父亲是异姓王,我父亲只是边疆守将。”
木头双目濯然,“功业之想大多一样,目的却有不同,有的人只为御敌平寇,有的人为了权势地位。我取前者,你要两者,本就不同。人世功名有忧有乐,我不堪其忧,你不改其乐,更是迥然。你不必猜疑什么。”
祁凤翔摇头而笑,“又自作聪明,我猜疑你就不会这么简单放了离离。要说看透人心,你不及我,你只胜在坦率无求。无求故而不失。”
他说到苏离离,木头声音清越道:“她说你给她下了毒。”
祁凤翔眉头一皱,转瞬又舒展开来,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不怕吗?放心,我不想跟她同归于尽,下没下毒都死不了。”
木头似有所思,觑了他一会儿,倾身向前,低声道如此如此。
祁凤翔冷睨他半晌,“你这不是拿我做恶人吗?”
木头道:“恶人你反正都做了,也不妨多做一会儿。”
祁凤翔咬牙切齿一笑,正要说话,木头抢先道:“我来是想问你,赵无妨怎么解决?”
祁凤翔沉吟道:“他才在雍州失利,只怕要往回逃,必须分兵切断他的退路。”
“然后?”
“最好是围在石泉一带。”祁凤翔皱眉。
木头也皱眉道:“围点打援不合适。你的战线已经拉长,时间就不能拖久。否则南边的北边的都有可能从冀州下手,把你和欧阳覃分割包围。最迟一个月,要把赵无妨解决了。”
祁凤翔道:“我有一个想法。”
木头道:“我也有一个想法。”
祁凤翔笑道:“你说。”
“我从赵无妨左侧,你从赵无妨右侧,穿插包抄,合兵在他背后,正面让李铿带兵压过来。三面包围,我们三路切割他的人,最好不要围城对峙,能消灭多少消灭多少,让他势单力孤,最后好解决。”
祁凤翔拊掌道:“正合我意。那如果梁州有援军呢?”
木头想了片刻,道:“梁州背后是益州,你可以想想法子?”
祁凤翔大笑道:“越发说到了点子上,我正要让应文出使益州,约他们合击赵
无妨,令他首尾不能相顾。事不宜迟,大家分头动作吧。”
木头回到莫大营地时,苏离离正和莫大说着什么。隔着厚棉帘子的帐子,苏离离轻轻打个哈欠,歪在椅上,无奈道:“莫大哥,这样子是不行的。”
木头自外而入,奇道:“什么不行?”
苏离离眼睛一亮,坐起身来,嬉笑道:“你问他。”
莫大焦躁踌躇,挠头道:“我……我想……想跟莫愁……”
木头已明其意,一面解下包袱放好,一面却一本正经道:“想跟她做什么?”
莫大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求亲。”
苏离离已经笑得弯了腰,木头也忍不住笑道:“你们认识也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