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点点头,“嗯,搜他身上。”苏离离听他说话,语气虽随意,却令她觉得莫名严肃。尖脸头领带了人按着赵不折搜身,赵不折奋力挣扎,敌不过几人合力。他随身的暗器、文书、金银陆续被掏了出来。
尖脸头领拔下他的靴子一抖,靴筒中有细长的东西掉了下来。他拾起来,毕恭毕敬交给站着的那人,那人对着火光看去,却是一支簪子,簪身有些微的透亮流纹,簪头却是两粒晶莹的明珠。
苏离离一眼望去,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面装了碎银子,装了手帕……还有一支簪子。祁凤翔送来的那支还在,可那人手上拿的那支一模一样的又是什么东西?
那人斜执了簪子,道:“松了他的绑。”军士应声割断了缚着赵不折的绳索,赵不折忽地站起来。那人慢条斯理道:“赵将军,适才多有得罪。你既到我雍州来,我有一言相劝。”
“如今祁家势大,旁人打不过他,他们自家要打了。你我都是偏乡僻壤蜗居之人,这时候何必互相过不去呢。我们两家正该结盟,同讨祁氏。灭了祁氏,划地平分,那时再打也不迟啊。”
赵不折本自正衣理物,听了这话,笑了一声,“哈,罗将军,那你抓老子来做什么?”
那位罗将军道:“正是想请赵将军对尊兄说一说兄弟的意思,除此
之外,赵兄再勿无故入我雍州了。若是听明白,这便请吧。”
赵不折沉吟片刻,道:“同讨祁氏本是好事,在下一定转告兄长。”他看了罗将军一眼,“只是这支簪子能否还给兄弟?”
那罗将军道:“赵将军怎对一支簪子念念不忘?”
赵不折嗤笑道:“说不得,老婆的簪子,放在身边做个念想。回去若不见了,只怕老婆怪罪。”
罗将军干笑两声道:“赵兄如此英勇,却忒怕老婆。”
赵不折接道:“对敌人要英勇,对老婆要迁顺。”
苏离离听得这句,不觉转头去看木头,正对上木头转过来看她的目光,神色揶揄,似乎在说,我也怕老婆。苏离离做了个“呸”的口型,扭头只看着赵、罗二人,脸上却薄薄地染了绯色。
那罗将军反背了手,缓缓上前两步,道:“赵兄可知道,我朝自□□始,便有一种天子亲兵,叫作乌衣。人数少而精,又极为隐蔽,父母兄弟都不能知情,朝廷高官都不予听命,专职探察情报,外至夷狄,内至三公,概莫能外,只听天子令。”
赵不折摇头道:“这样秘事,我兄弟世代务农,又怎会听说。”
“按照我朝中规矩,各州库府之银、粮,每年各积一半以为储备。这积银积粮之地,旁人不知,只有为天子亲兵的乌衣人知道。各州府的储粮之地都用暗语画在了图上,而这暗语只有乌衣人的大统领知道。乌衣的规矩,能读之人无图,有图之人不会读。”
赵不折愈加不耐烦,“那关我什么事?”
罗将军笑道:“赵兄当真不知道,如今天下纷争不休,农商皆伤。长此以往,军资军粮从何而来?天下群雄谁若得到这批储备,谁就有了大把的银粮,未战而先胜一半。”
赵不折疑惑道:“这个容易明白,可不容易找啊。”
罗将军冷笑道:“赵兄演起戏来还真不赖。”他伸出右手,举了簪子道,“这支玳瑁簪便是换图的信物,本为一对,拆而成单。一对可取,单支可看。本是藏在宫中,京城破时,流落民间。”
赵不折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罗兄真会编故事,这簪子我老婆天天戴。你若说它是信物,除了乌衣人,谁知道
去哪里换图?就算换到了图,除了乌衣人的大统领,谁知道图上画的是什么?罗兄若喜欢,我送给罗兄,但愿你先找到你雍州的钱粮吧,哈哈哈。”他也不再看罗将军,径直从来路大笑而去。
那罗将军随他远去而慢慢侧转了身。他方才一直背对着苏离离,这会儿转过半身,却见这罗将军也并不太老,留着浅浅的胡楂,平添几分沧桑。苏离离似在哪里见过这人,又似乎没有见过,耳听木头突然极低地“咦”了一声。
她转头看时,木头盯着那位罗将军,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微笑。难道他认得?苏离离又转头看去,细辨那人眉宇,仿佛骤然触通了记忆,她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
那位罗将军见赵不折的身影没入黑夜,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簪子,对部下命道:“拔寨,连夜回雍州大营。”
军士闻声而动,纷纷收拾行装,一炷香工夫已集合在阔地上。罗将军骑了马,朝北而去,数百名步兵跟随在后。待最后一队人马去远,苏离离方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却仿佛累得很,低垂着头。
她脖子上的皮肤露了出来,弧线优美,木头拉了拉狐裘给她遮住。苏离离也不动,低声道:“祁凤翔想要银、粮,所以把簪子交给我,是要你去找。”
木头“嗯”了一声。
苏离离猝然抬头,肃容道:“你怎么能找到?”
“先要找到图。”
苏离离道:“然后呢?去找那个大统领?”
“大统领已经死了。”他答得平静。
苏离离一愣,看了他片刻,忽然有些害怕,翻身坐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