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半知书院那是没有半点书香气息,楼淮祀和卫繁晃过去时,还真有在做棺材。
棺材李一半家传手艺,一半是自己发扬,他是家中的老小,李家的规矩,长子嫡出才能承袭家中的手艺。李家这碗饭,他这个老小最多只能吃半碗,教他的手艺是认木料,松、杉、柏木,桐、柳、楠料,薄厚贱贵,那都是有讲究的。
棺材李料认得全,出产行价更是了如指掌,但别的,家中却不肯传承了。他是个横人,心里大为不满,李父语重心长,道:一行百人做,拔尖的只有一二家,传与你长兄,再传与你,我们百年后,定会分家。你有手艺,有银子,定会另起炉灶,岂不是落个兄弟相争的局面。再说,物以稀为贵,两家相争,手艺相仿,便要放低价。长此以往,于传承无益啊。
棺材李听后更不满,都是做死人生意,凭什么他兄长就要拿大头?他就得打打下手,敲敲锣鼓。他自己偷一半,摸索一半,又拜同街的画师为师,学得描彩,跟木匠学得雕花,一心要将兄长比下去。
李父见老小不听话,生了气,李兄长觉得弟弟要与自己相争,也大为不满。
棺材李一气之下跟着楼淮祀来了栖州。
栖州好,栖州死的人多,棺材不愁卖,打眼这么一看,短街里他这棺材店是最不愁买卖的。可栖州穷啊,用棺材都挑价廉的用,有些异族连棺材都不用,将死人往船上一推,沉水底了事。
棺材铺当中摆得楠木描彩的那口棺材,硬是无人问津。看得人倒挺多的,不少老人还时不时摸过来,上手敲一敲,啊呀,几辈子的福气,身过后才能睡这样的棺材?反正他们是用不起,也就活着时过过眼瘾,感受感受手感。看看如金似玉的木料,有油光;再看看这精雕的福寿、暗八仙;还有这材头细绘的仙鹤松柏老神仙。
死后能躺在里面,还怕死不成?
唉,惜乎价奢。
来栖州这么长的时日,棺材李也就做了这么一副好棺材,还砸在了手中,心疼得直抽抽。棺材李私下骂骂栖州鬼穷,叹着气老老实实地做薄板棺材,这时日一长吧,他又腻味了,技痒难耐,猫抓似得难受。
再难耐也得熬着,他跟家中翻了脸,没多少家底供他白耗,栖州好的木头又少,要去外地拉。他无聊赖之际,就跑半知书院听栖州哇啦哇啦啦的土话,学个几句,做买卖时还能讨价还价,抬抬卖价。
一来二去,他就瞄上了书院里的木料。
楼淮祀带了不少木头过来,路上端了匪窝,又截了不少,修整短街用了十之**,剩下的一成俱是好料,全交给了公输老先生取用。
公输老先生看他有事没事就过来转悠,一天两天的,也看出了苗头,遂笑着让他露一手。
棺材李还有点羞耻心,不敢将别人的木头刨了做棺材,锯了几块下来,又是雕花又是绘彩,做了两副巴掌大的小棺材,手艺这玩意,极大的与极小的都显功底,这俩小棺材精致无比,连公输老先生都夸赞了一番。
恰好跟着公输老先生的一个学徒名唤阿麻,是古拉族,他们那边风俗诡异,最不忌讳的就是死亡。别族最多添个寿棺,意为添添福寿;古拉族家中死了人,将尸体浸了油药,停尸在家一停就是好几年;别族踩了坟头,撞见出殡,都觉得晦气,古拉族却认为撞棺是撞财,非但不忌讳,还道一天都走大运。
棺材李的小棺材一出手,阿麻眼都红了,要不是怕被赶出书院,都能干出顺手牵羊的事。
棺材李正闲得慌,难得遇见这么喜欢棺木的人,相逢恨晚,当日就打酒拆肉醉到一块去了。
“你们族人有几人?”棺材李先问。
“少说也有一二千。”阿麻得意。
棺材李气闷,才这么点人有什么好得意,他本想阿麻族要是人多,他就走了阿麻的路子上门卖棺材。这一二千人,一年死十个,又不富裕,没什么花头啊。
阿麻亦是个奇人,想学棺材李的手艺做小棺材卖给族人。
棺材李哀叹阿麻学木工学得都木呆呆的,这小棺木用好木料吧,古拉族人买不起,用一般的木料,又不值几个钱,一二千人,算他一成人买,撑死了一二百份,再者,这是摆件,少说也能搁个十几年。
这俩凑一块愁眉苦脸,得闲就一道吃闷酒。
公输老先生背着手,看得乐呵,出主意道:“不若你们做了棺木卖给知州?”这些时日清剿水匪,三不五时地往栖州城一船一船地拉尸首。
棺材李一路随着楼淮祀来栖州,多少知道一点楼淮祀的脾性,挠头道:“那些水匪死有余辜,小知州哪会安葬他们,只会浇上石脂烧了了事。”
公输老先生道:“蠢才,有死的水匪,还有战死的栖州兵,难道他们也一把火了事?”再说,也不能把所有的水匪都给化了。栖州城,指甲盖大的地方,城门口化人,满城臭味,好些住得离城门近的,叫苦连天,岁小胆细的天天睡不好觉。
第一日将人化,吓唬吓唬也就算了,天天烧哪受得了?搞得城门口烟熏火燎、黑烟滚滚的。
脂局那边也不高兴,陈贺掌了脂局后整个守财奴,人又迂,看不惯楼淮祀使钱买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