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济堂在租界外的老巷子里, 巷窄且深, 行人又多, 司机按了许久的喇叭也不能挪动分毫, 此时穆香香已经半晕了过去, 唯有一丝理智尚存, "去给我喊辆黄包车来。"说着, 扔给司机一袋银元。
黄包车师傅脚程快,拉着车子似游鱼般在人群中穿梭,不一会儿就到了中济堂门口。
中济堂的小师傅见了穆香香, 就跟见了熟人一样,招呼来两个人就将穆香香搀扶了进去,瞧小师傅这熟练的程度, 看来也不是第一回见穆香香这狼狈的模样了。
穆香香由两个小师傅架着进入内室, 内室里有个暗门,进了暗门又走了十几米, 方才进入一个烟熏闷臭的屋子, 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个人, 各个都拿着一柄长烟qiang, 吸一口吐一口, 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沌样子。
穆香香如要吃灵丹妙药一般,急切切的抽起烟来, 约莫是一下子吸的太猛了,又惊天动地的咳起嗽。
"香香, 你这病, 光靠这大烟只能止疼,并没别的好处,听叔的劝,快快去洋人开的医馆看看。对了,你不是说有人能看好你的病吗?你快快去找她。"从门外走
进一位身穿蓝色旧式长袍的中年男子,看其面容,与穆香香有三分相似。
"叔,没用的,我这病,洋人的医院也看不了。"缓解了疼痛之后,穆香香的理智也渐渐归拢,她又吸了口烟,方才徐徐说道。
如果有用,她肯定早早就去医治了,又岂会受这样多的苦。
"那你上次遇到的人呢?不是说她的药丸能缓解你的病情么?你去找她,就算倾家荡产,叔叔也帮你把这病给治好了。"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帮不了香香不说,还让她染上了这该死的大烟。
穆香香苦涩的笑了笑,"只怕她日后也自身难保了。田村真一手眼通天,早已派人盯上了她,想想,都是我的错,她若不是好心为我诊治,也不会被那个恶魔盯上。"
她不怕死,可不能白白的死了,若不然,这大夏其他医女就危险了。
"可恶的日本人,在咱们大夏国土上作威作福,偏那些管事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与他们狼狈为奸。"中年男子很恨说道。
"叔,多说无意,我虽人单势薄,可也想用这条烂命,拼上一拼。不管如何,那里头的东西不能流到外面来。
"此时,穆香香脸上的气色已渐渐缓和,她将烟qiang放在桌上,而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张薄纸递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痛心的看着这张纸,眼里满是悔意,若不是他,香香也不会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来。
"香香,都是叔的错。"现实太过残酷,残酷到任何话语都不能减轻他心中的一丝丝愧疚。
"叔,这些都是香香心甘情愿的。香香不怕死,也不怕疼,就怕完成不了任务,也怕坑害了旁人。"想到田村真一的计划,穆香香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苍白几分,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而更让穆香香无力的则是,田村真一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张楚,她为了取信田村真一,不仅不能阻止,还得助纣为虐。
念此,穆香香也垂头愧疚起来。
让穆香香愧疚担忧的张楚反而心情颇好,她先是签了两单大生意,而后又与陈建鑫签了代理合同,以后陈家所有专柜里将会上架她厂里的护肤品。
临走时,陈建鑫没忍住提醒道:"张姑娘,田村真一这人不简单,你与他打交道的时候得防着点。"
张小姐毕竟是宇轩的爱人,若出了什么事,只怕那小子能把整个人大上海给闹翻了。
“谢陈老爷关心,只是不知那位田村先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从外在表现来看,那位田村真一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甚至可以说表现完美,既学识渊博,也谦虚礼让,在咱们大上海还开了两家孤儿院跟一个医馆。听说孤儿院里的孩子吃用都不错,比普通人家还要好上几分,至于医馆,更是经常义诊,碰到那贫苦的百姓,诊费也分文不取,虽是日本人,可在民间的口碑比很多大夏人还好,甚至还有人称呼他为活菩萨。"
"一个日本人,跑到大夏的领土做慈善,的确很可疑。"
陈建鑫见她一下子就道出了中心疑点,不免再次刮目相看。这件事情肉眼可见的有问题,可真正能参透的人却不多,大多数人都觉得田村真一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正是如此,这世上不可能有那无欲无求的好人,如今舍的越多,只怕日后的图谋就越大。只可恨,如此浅显的道理,却少有人能参详的透。"就是他的夫人,葛家出生的大小姐,也对田村真一颇为赞赏。
老话说的好,非我族内,其心必异,日本人,又怎么会见得大夏越过越好。
"听说这位田村先生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敬慕大夏文化
,且将姿态放的极低,不少才子还写文章赞颂他为大夏友人。他既然表现的这般好,陈老爷又是从哪点判断出他狼子野心的?"
"说来,我一友人之女曾与他交往过,只可惜那孩子命薄,不到半年就香消玉殒了。后来我就悄悄打探一番,发现这位田村真一命格颇硬,死了好几位大夏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