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皇后恩典主持相看赐婚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皇后只傅怀砚一个独子,难怪那么多有公主的妃嫔都要争相讨好皇后。
可偏偏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他。
即便是明楹垂下眼看桌上的画卷,也依然能感受到一道不曾退让的视线。
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
整个殿中没有人知晓他们之间的荒唐,只有他们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而这样的场面落在旁人眼中,大抵也只是兄长照拂幼妹,帮着把关未来夫婿的人选而已。
明楹心绪繁乱,随手翻过小几上面的画册。
皇后身边的嬷嬷看着殿中的景象,想了片刻,随后附在皇后耳边轻声:“太子殿下与公主看着兄友妹恭,倒是难得看到太子殿下有这样好的耐心,实在是稀奇。”
“皇家对这孩子有愧,怀砚想来是想到了从前杳杳父亲,现在也心怀感念,想着对她多加照拂……也好,日后这孩子出了宫闱,婆家知道这件事,估计怎么也不敢磋磨她。”
嬷嬷闻言当即应是,赞叹了几句,随后却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傅怀砚。
从皇后的角度,傅怀砚恰好背对着,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丝毫表情。
但是嬷嬷站得稍偏些,能窥得一二。
嬷嬷也算是看着傅怀砚长大的,自然十分熟稔他的性情,怎么能看不出来他此刻的神情,分明就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兄妹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忍不住心中倏然一惊。
嬷嬷咽下自己的惊诧,往后退去,自此不敢多言一句。
主子之间的事情,多言多错。
东宫太子与从前的皇妹有私……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再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虽然此时实在是如坐针毡,明楹还是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少年郎君,默默将上面的信息都记下。
能得皇后筛过的人,都是上上之选。
即便是再如何心绪不宁,现在记下,等回去再多打听打听也是好的。
大概是因为她此时看得实在是认真,傅怀砚的手指在桌上随意地点了两下。
明楹将这些世家郎君一一看过,记下了几个名字,随后起身盈盈拜谢道:“多谢皇后娘娘与皇兄替阿楹考虑繁多,这些世家郎君阿楹都已看过,俱是样样出挑的好儿郎,阿楹愚钝,但由娘娘做主。”
她仪态极好,此时膝弯稍低,却又不卑不亢,说起自己的姻缘也没有一般姑娘家的羞赧。
皇后心下又是感慨几分,随后又道:“画像到底也只是纸上,比不得实打实的看见。若是日后宫中有宴,也可以安排下去让你相看着些了。”
明楹礼数周全,温声道:“有劳皇后娘娘费心。”
皇后见明楹这般乖巧,又难免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然后她就看到傅怀砚此时心不在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碍于明楹还在,才稍稍敛了些怒意。
眼不见为净。
皇后朝着明楹,语气温和道:“其实今日召你前来,还有件事。”
“你现在既然已经认回明氏,纵然是过往不怎么来往,但日后出了宫,至少也是个依仗,多去走动走动也好。正巧明氏在上京还有子弟在朝为官,是你父亲的兄长,你的伯父。”
“你伯母过几日就要四十寿宴了,你现在也是明氏的嫡系独女,前去赴宴也是理所应当。”
明楹闻言,手指略微一缩。
她对明氏的印象并不算是好。
伯父从前并不在上京,因为父亲病逝,明氏京中无人,才前来做京官。
当年父亲病逝后,今上在前去吊唁时对明夫人意动,起了心思,当夜就有密使前往颍川明氏。
明氏族长畏于天威,直言明氏不容明夫人,手段强硬地将娘亲送入宫闱。
却又觉得君夺臣妻这件事实在是不光彩,又将明楹和明夫人从族谱上除名。
所以一直到太后让她重新认回明氏,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应当叫做——
傅明楹。
她冠上了皇姓。
是明夫人委身于显帝换来的,皇家高高在上的恩赐。
纵然是并不愿意前往明家,但明楹也知晓,自己现在所能求的庇佑不多,就算是对明氏再如何不喜,但她现在毕竟在明氏宗族内,至少面子上也应当过得去。
她低下眼,“阿楹知晓,多谢娘娘。”
皇后安抚道:“到时候我会让两个随行嬷嬷与你一同前去,不会有人欺负了你去。”
要交代的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皇后也没有多留明楹。
明楹告退转身时,皇后又看看还在殿中的傅怀砚,“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送送你妹妹?”
明楹倏地转身,刚想拒绝的时候——
就听到傅怀砚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