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克俭被这一句反问给问住了。
是啊,不然呢?
如果不是人民群众的热心举报,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总不可能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吧?
梁克俭盯了周翊几秒钟,脑中迅速组织起反击的言语,以平缓且有力的声音继续说道。
“第一,我不认为,会有那么多热心的‘人民群众’!”
“第二,我也不认为,你口中的‘人民群众’会那么清楚地知道账册藏匿的地点!”
“第三,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民群众存在,为什么只有你接到了举报电话?”
不愧是擅长开会做报告的领导,张口必然一二三,还能熟练运用排比的修辞方法,增加自己的言语气势,带给对方以强烈的压迫感。
而作为会议的组织者和掌控者,省委书记侯向阳此刻依然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其余常委也不合适说话。
毕竟现在梁克俭只是疑似违法违纪,在没经过组织调查下结论之前,梁克俭的身份仍然是排名第三的省委常委专职副书记。
其对周翊的询问,可以说是上级领导与下属之间极为正常的互动行为。
周翊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斟酌,几乎在梁克俭的问话结束之际,他就果断地开口给予了回答。
“第一,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随着人民群众法律意识的不断增强,也随着人民群众对公平和正义的越加渴望,这样敢于揭发和检举犯罪行为的人民群众只会越来越多!”
“第二,有句俗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一句话叫做‘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秘密,就算这两本账册埋藏的再深再隐蔽,也终究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一天的到来或早或晚罢了!”
这完完全全极具针对性的‘第一’和‘第二’,不但怼得梁克俭胸口发闷心跳加速,更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意识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副厅长除了拥有无与伦比的办案能力之外,口才方面也是相当的卓越不凡!
“第三,至于为什么只有我接到了举报电话……”
周翊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以自我调侃的口吻解释道:“这其中的可能性就多了。可能那位‘人民群众’只认得我,也可能是他凑巧只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还有可能,他给很多人都打过电话,最后就只有我的电话打通了!”
梁克俭闻言不禁面露嘲讽之色,冷笑问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说的这些可能,真的可能发生吧?”
周翊微微一笑,又一次反问道:“不然呢?”
又是一个‘不然呢’,让梁克俭本就发闷的胸口,变得更加的沉重窒息。
“你以为用这种不着边际的借口,就能萌混过关吗?我也明白的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过多的巧合背后,大多隐藏着见不得光的阴谋。”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到底接没接到过‘人民群众’的电话?所谓的‘人民群众’到底存不存在?这两本账册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里面的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梁克俭有些愤怒地拍着桌子,一连好几问,而且字里行间,已经给周翊扣上了伪装证据栽赃陷害的大帽子。
此刻虽然面临绝境,但不奋力挣扎一下终究是不甘心的。梁克俭死死咬住周翊不放,就是试图通过周翊获取证据途径的可疑之处,进而置疑证据的真实性,从而力图证明这是一场栽赃陷害铲除异己的惊天大阴谋。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
省长蓝焜看着明显有些失态的梁副书记,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怜悯。
他可以理解对方那种‘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的心理,但是,这种挣扎注定是无用的!
他又将目光转向年轻的周副厅长,心想等这轮问答结束,如果侯向阳还不说话,他也要适时切入和干涉,不能让梁克俭这样无休止地拉扯下去。
“账册上的字迹,早已经过刑侦部门的鉴定,确定为易迎香亲笔书写。下一步,这两本账册还会移交给检察机关进行核实。在这里,我向您和在座的各位领导申明,如果证据有问题,我愿意负一切法律责任。就算您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最高检和中纪委吗?”
面对梁克俭的质疑,周副厅长言语铿锵地回答道。
问题的最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账册的真伪。只要账册确定是真的,发现的过程重要吗?
一句‘人民群众举报’真的足矣。
除了梁克俭会较真,其余人谁会刨根问底拦不住?
好,就算调查了。要匿名号码有匿名号码,要通话记录有通话记录,做事细致的周副厅长安排吉祥三宝自导自演给自己打通电话很难吗?
梁克俭还要说话,却被周翊抢先打断了。
“至于您一再纠结于,‘人民群众’为什么只给我一个人打电话……您问了我这么多问题,那我也想问您一句……”
“您管得了我,还管得了人民群众给谁打电话吗?”
迎上周副厅长充满嘲讽的目光,听着那句无比扎心的话语,梁副书记不禁怒急攻心,身体摇晃了几下,两眼一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