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林家画舫的二人,正是从姑逢山远行至此的陈牧和白千玥。
原本陈牧是打算独自前往南凰州菀城,去找烟雨楼打听些消息。
不曾想白千玥这位幻音峰的九霜山君,竟也有跟随他同行之意。
对方在天音坊内也有故人,且有她亲临菀城,调动天音坊的资源力量,总比陈牧带着一枚玉佩过来要方便上太多。
只是,
既然是她本人亲至,陈牧手上拿着的那枚玉佩,也就自然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不知为何,白千玥却好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并没有开口向陈牧索要回玉佩。
而陈牧好几次想要主动说出归还的想法,都被白千玥仿佛未卜先知般,提前打断了他的话头。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陈牧也就心领神会。
于是不再多提。
不得不说,白千玥不愧是青丘大族出身,见识广泛,谈吐不凡,且温婉知礼,八面玲珑。
陈牧一路下来,和她探讨修行,切磋技艺,点评世俗百态,欣赏沿途美景。
倒是有种难得的遇见知音之感。
尽管陈牧心里明白,以白千玥的修养和底蕴,足以让任何和她接触之人,都产生相同的感觉。
但陈牧依然对白千玥的好感,每日俱增。
这份好感和情愫无关,单纯是在修行路上独行久了,难得遇见一名同辈知己,所难掩的惺惺相惜。
苦闻如是,白千玥亦然如是。
多一位好友,总归是让人感到愉悦且欢快的。
此时,林家画舫上。
面对林家锦衣青年在貌似谦逊面孔下,半公开的强迫要挟性行径,
陈牧和白千玥脸上都十分平静。
没有露出半点意外之色。
对于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子弟,林顺钧所作所为,属实是太寻常不过了。
以陈牧和白千玥的境界,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被扰乱了心绪。
只是苍蝇虽然不致命,但“嗡嗡嗡”在耳边响个不停,也的确恼人。
陈牧也不去握剑,只是丹田气海内真元涌动,准备用一些小法术,来解决掉眼前的小麻烦。
这位林顺钧贵公子身旁的护卫,都是些不入武品的普通护卫,看着孔武有力,气势逼人。
实则上在修行者眼中,和三岁的孩童没有什么区别。
自然也用不着陈牧大费周章。
而由此也可见,林顺钧在林家内的地位,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高,所谓画舫主人的身份,也有待商榷……
就在此时,突然,林顺钧身后传来一阵异动。
却是有十余名同样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女,从楼梯步入甲板之上。
林顺钧眼角余光瞥见,顿时神色一凛,也顾不得陈牧这边的事了,急忙迎上前去。
“二伯、舅舅、大哥,你们怎么也下来了呢?甲板风大,闲杂人多,有什么要紧事,交给顺钧来办就可以了。”
在家族的长辈面前,林顺钧乖巧异常,宛若一只温顺的小猫。
他的姿态也得到了来自长辈的赏识,一位妇人上前,亲昵地挽过林顺钧的臂膀,道:
“来,小钧,站在伯母身边,等会呀,你姝妍堂姐将要回家省亲,你也同来迎接,多在堂姐面前露露脸。”
林顺钧脸上露出震惊和激动之情。
“姝妍堂姐?伯母你是说,那位拜入了上……”
“嘘!小钧慎言。”
林顺钧急忙闭嘴,只是眼神火热,身子有种按捺不住的微微颤抖。
那位堂姐,在林氏家族之中,可谓是传奇人物。
要知道林氏能够有今日之地位,都是源自于数十年前的一桩巨大仙缘开始。
当年的林氏还只是普普通通的行商世家,正所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在景庭极低,又称“贱籍”,虽然有些家财,但却不受待见,也别提受人尊重。
别说是破家的县令,即使县衙里的随便一名刀笔小吏,想要让林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一切都随着那位传奇人物的崛起,发生了变化。
林烁!
林家庶出的一名私生子,却因天赋异禀,拜入当世第一大玄门上清宗,而声名鹊起。
从此巴结林家之人,络绎不绝,上至一郡之长吏,下至无业之游侠,皆在林府门前手持拜贴,等候宣入。
一连三月门前车马喧嚣,人头攒动,过冬而不绝,漫天霜雪都挡不住人们求见的热情,被引为一桩美谈。
从此林家平步青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甚至还有一名族叔,短短十年间,就连续七次升迁,得授银青光禄大夫,官拜太常少卿,风头一时无两。
至于在各地为官之人,更是数不胜数,用十余年时间,就走完了别的世家大族,上百年的路途!
可惜的是,这般火热的势头,却随着那位林烁在落龙坡之难的意外身亡,戛然而止。
那位官至三品的族叔,因为卷入党争而遭到贬谪,发配北荒,于五年前郁郁寡欢,因病亡故。
往日热闹的林府门前,变得门可罗雀,一月不见访客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