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但说!”
“不管何时,不管何时!不管何因,皇兄都要将雪域战事放在第一位。”
“好!”
“人这一生,说到底,只是一条命。若皇兄做不到,妹妹不介意与皇兄,鱼死网破。”李盏瑶定定地看着七皇子,满是逼人的戾气。
“雪域之事,这几日,我深入了解过。雪域在,大沥在。妹妹放心。”
“我有些自己的私事需要在这个位置上处理,需要些时日。”
七皇子只当她为卸职后自保,做些准备,便问:“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七皇子想着,当初和尹川王约定,三月暮春时节,才会向礼部交联姻的八字。而且,父皇宠信她,突然卸任难免引端倪。
三个月,于是点点头,
“好。”
张成非等人听到七皇子说,和菁公主愿意辞掉东督厂总督之职,都不由一惊。
张成非揶揄周舟,“周大人看到了吧!若听了周大人的人,哪里能得这般的收货?”
周舟冷哼了一声。
张成非,继续像七皇子建议:
“不过殿下,这到底有三月之期。下官觉得,尹川王那边还是要保持走动。免得公主耍心机。再让我们失了先机。”
“你说的是。”
惊蛰过后,鹁鸠鸣怒,绿杨风急。
天一日日暖和起来。
只一转眼,半个月便过去了。
张珩不安问:“公主,您当真要弃了东督厂总督之职?”
李盏瑶安慰道:“父皇习惯我侍奉在侧,是不是东督厂总督又有什么关系?”
“您也不怕,七皇子出尔反尔。”
“总要有个人承受风险。不能我一边要求他人,一边自己处于不败之地。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如何强有脸面要求他做到?而且,他若真只提一些不痛不痒的要求,我还真不敢信他。再者,我不还有你吗?”
张珩郑重看着李盏瑶:
“公主放心。张珩,会拼尽全力,护公主周全。”
李盏瑶嗤笑了一声,“说得我马上要面临刀山火海似的。放心吧。蒲柳尚可结鞭,断刃亦可伤人。”
二人说着话,天星进来报,“公主,陈南青大人来了。”
陈南青给了李盏瑶厚厚一叠折子。
“公主请过目。”
“你幸苦了。”
李盏瑶说着便拿起最上头的折子,细细看起来。
陈南青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
“公主此举,一着不慎,便会引火上身。公主可想好,退身之法?”
李盏瑶把目光从折子上抽起来,脸上浮起忍俊不禁的巧笑。
“陈大人不是一直巴不得本公主死的吗?会关心本公主能不能逃过一劫?”
“……下官,自然是关心公主的。”
李盏瑶撇撇嘴,拿起第二本折子,坦然说:
“我知道,你担心败了,我被皇上拿去祭刀。你也知道,老皇帝没一年半载可活了,那一旦我死了,七皇子马上平步青云。你的十一殿下也就没有机会了。”
陈南青也不否认。
静默着。
“陈南青,我呢,不介意你利用我。但你不要错位我与你目的的先后性。”李盏瑶惨惨白了陈南青一眼。
陈南青坐在原地,目色落在门外遥远的天际。
像在思索,也像在找寻,像要把自己似坐成一尊雕像。
忽而,他开口:
“李盏瑶,我只是不明白……”
李盏瑶抬起头。看见陈南青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怅然。
他叫过自己很多次李盏瑶,可几乎每一次都带着愤恨和恼火,带着憎恶和杀之而后快的不甘。
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安惘然的叫自己。
仿佛这声轻呼,是打开只有二人知晓的秘密的钥匙。
“明明我做了很多努力,每一步,都在尽力促成殿下的王者之路,可为何,将殿下越推越远。希望越来越渺茫……”
“我重来一次的意义,在哪儿?”
李盏瑶也望着天际,像二人共同欣赏前世的荒唐画卷。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
“公主有答案吗?”陈南青似乎老了许多。
李盏瑶摇摇头。
“但我明白一件事,那还是程英教会我的。”
“是什么?”
“程英说,‘我会成为大将军,不是别人告诉我未来会成为大将军,而是当下,我自己要成为大将军’。他这句话,我想了很久很久。未来的我会成什么样,不是我一定会成什么样,而是当下我愿意成为什么样。当下,才是改变一切的关键。重来一次的意义是什么?”
李盏瑶幽幽叹了口气。
“是当下。唯当下而已。当下无愧于心。”
“……”陈南青静默不语。
“陈南青,你太沉溺过往了……你觉得前世命定,把我当成最恶的恶人。所以最重的精力都放在对付我身上。差之毫厘尚且谬以千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差别都会对结果造成巨大的偏差。何况我是人,时时刻刻都会做与前世不同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