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里,一叠陈旧的手札,一对半截羊皮手套,还有一方刻着汇源钱庄,四个大字底下套小字的青石印章。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那信,他已经看了数十回。
“吾兄亲启,见字如面。兄救世之忱,妹深感拜服。妹心鄙薄,所能甚微,然知猛犸乃国之大敌,人人应皆举其力也。妹之微见,所行战事,一则人,二则术,三则军备粮草。兄置远方,妹无所赠,仅汇源钱庄附印一枚,手札一册。凭此附印,凡沥境之号,兄皆可调用钱财。悉之事,兄可至庄咨问柜主。其手札,乃妹偶所得,望文生义,望其利兄抗击猛犸巨敌。然军事外,妹念雪域天寒,兄擅骑射,遂手衣赠兄聊表妹之心意。已矣哉!书不尽言。此一行,兄还时未知也,万望兄珍重。”
那两只手衣上,各绣了一小个弯弓搭箭图案。其中有一只,上面有几处阵脚又粗又乱,后面又有几针漂亮的针脚压上去,试图掩盖它。
李辄还是瞧出来了,他能想象到,她兴致冲冲缝了几脚,然后丑得没法见人,又交给了绣娘。他悄然弯了弯唇角,手捻着那隐约粗陋的针脚,他知道,她是念着自己的。说了许多决绝的话,可终究,是念着自己的。
李辄其他东西收好,翻看起那手札。
一路匆忙,当初拿到这包裹时,他只大致翻了翻这手札,瞧着好像是个道人炼丹的手札。
一路上,他便思索,为什么十六会给自己道人的炼丹手札?自己又不修仙问道。
十六心思缜密,又极聪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手札或能帮助他击退猛犸。
异人和猛犸见大军掉头便走,而且此次来,显然是针对上次自己用毒、射落异人之法。
第一次,第二次,很快,便会有第三次。
自己也许很难在短时间,找到彻底打败猛犸的办法,但必须它们第三次来时,震慑住他们。起码,为大沥多争取些时间。
捧着那手札,李辄从封皮开始看。
“洪天道人?”他悄然念了扉页上的仅有的落款。
接着往下翻,一连五六页,讲的是,打坐,八卦占卜,星象。
不是道门中人,什么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对着图像看得他是云山雾绕。
正这时,听见外头白石说,“西西,殿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你有什么重要的事禀告殿下吗?若不是十分紧要,过会再来好吗?”
当初,李辄被除贬到都城,除了齐昭,便只带了四个人。小五、阿京、白石和岩磊。小五和阿京死在初抵达临雪城之日。一个屋檐下,白石自然也是疼爱宁西西的。但疼爱归疼爱,规矩,他们这些殿下旧人,却是万万不敢忘的。
只听宁西西忐忑问道,“殿下?辄哥是当回了皇子了吗……”
白石蹲下身,向着小女孩解释道:“西西,殿下本来就是皇子。还有,以后不要叫殿下辄哥了,能叫殿下哥哥的只有皇族之人。”
“我知道了……”宁西西低着头,低声说了句。
正欲走,里头却传来一声,“西西,进来吧。”
宁西西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冲进帐堡里,只一下,便扑到李辄身上。
李辄怕她跌倒,也稳稳接住了她。
宁西西的头埋在李辄身上,长长叫了一声,“辄哥……”
宁西西的心思,李辄看得十分清楚。她小小年纪,经历被贬、家人自杀,还在雪域受尽欺侮,她在不断被剥夺和放弃中,变得敏感又忐忑。更害怕,抛弃再一次降临。
李辄安抚地拍了拍宁西西的背,才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耐着性子问:“你央着岩磊哥哥要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西西看着他,温柔耐心中又带点严肃,和从前无甚区别,这才说,“我是想问辄哥,齐昭哥哥呢?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
“他有事,被我留在都城了。”
“那他还会来吗?”宁西西眨巴着两只大眼,满眼都是期待。
“这要看他事情办得如何。”
“一个月?”
李辄摇摇头,“应该不止。”
“两个月?”
李辄还是摇摇头。
“一年?”
“……”
“两年吗……”宁西西快说不下去了。
在宁西西的追问中,李辄柔和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肃。
他看着宁西西,认真说:“西西,不管多重要的人,多想见的人,都不要在他们身上放自己的期待。因为期待就会失望,失望就会怨怼。你只需知道,彼此珍重的人是不会走散的。顺其自然,才会把每一次相见都当命运里的馈赠。懂吗?”
宁西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我是齐昭哥哥珍重的人吗?”
“是不是,只有他知道。”
宁西西还想问,自己是辄哥珍重的人吗?但她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便只问,“辄哥,岩磊哥哥说,我以后不能再叫你辄哥,是真的吗?”
“若你想,还可以那般称呼。”
这时,外头白石的声音响起,“殿下,朱小宝找到了。”
李辄随即对宁西西说,“去吧,晚上,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