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巨大的弓弩被抬出去,所以屋内的空间也显得大几分。
李辄将之前整理起来的猛犸资料、案牍、史料,挑了些明了清晰的装起来。
要离开之时,却在墙角的箱子前踟蹰了。这箱子里的东西,满满都是那个人的画像。或清晰,或模糊,或工笔,或写意泼墨,或有明媚的双眸,或有娇嗔的双唇……每一笔,每一幅,都因思念溢成大雨。放在这儿,他不放心。带走,却是不能。烧了,心下不舍……
这是他自己的金屋,自己的铜雀楼,锁着不可与人的咀唔。思忖半日,他决定找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将箱子藏起来。
走时,李辄去看了眼宁西西。发现她的灯未吹,人却沉沉睡了,便替她吹了。
李辄并不知道灯一灭宁西西就醒了。
在暗夜的掩护下,宁西西看着他模糊而高大的身影过门而去,又缓缓带上了门,直到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辄哥不是不守信的人。可明明这般告诉自己,眼前却不知怎的,泪涟一片。
回城心阁后,虽人很疲累,李辄脑内却似百十头马在狂奔,如何也睡不着。想着过廊檐后定是要马不停蹄,若精力不足栽下马都有的,于是找了壶烈酒给自己灌下。如此,人才沉沉睡到第二日的晌午。
睡醒后,他洗漱完去找肖青云商议明日去廊檐的具体行程,却被告知肖青云不在城心阁。
原来每年迎接春粮需要四五百人的队伍。今年不同往日,肖青云便早早去点兵。
想到肖青云同自己一般也是两日未合眼,却能如此快投入政事中,李辄不禁暗暗佩服。
乘着这个时机,李辄折道去找朱小宝,告诉他自己要回都城见皇上,还拖朱小宝照顾宁西西。
朱小宝一听,也急问:“辄哥!你还回来吗?”
李辄叹了口气,问道:“小宝,你觉得凭临雪城能百分百敌过猛犸吗?我是去找皇上半救兵,自己还是个罪臣,如何不回来?”
“是城主派你去的?”
“是。小宝,你放心,若我能离开临雪城,一定不会辜负对你的承诺。”
朱小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辄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辄不与他继续计较,只问:“对了,那些吃了有毒猛犸肉的野人们怎么样了?可有异常?”
朱小宝一拍大腿,“辄哥,这可奇了!”
“嗯?这如何说?”
“野人们吃了没有任何反应。而且,今日中午又去割了猛犸肉回来烤着吃!而且,他们那肉烤的外焦里嫩,香味四溢,弄得周围人都馋得不行。”
李辄眉头一皱,十六做的那毒,只从猛犸的眼睛里渗进去就能瞬间让其失去精准的行动力,必是剧毒,“有人也去割猛犸肉吃了?”
“辄哥,你还真是神,这都猜到了。你知道的,这城内很多人一年头道都吃不上一口肉。有些甚至做不到顿顿有饭吃。看那些野人吃得香,大家都抱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全城倾覆了,不如做个饱死鬼。于是,不少人都去割猛犸肉了。不过,那城内的医师粗粗给猛犸验了验毒。说内脏毒比较明显,肉反正验是验不出来。”
“糊涂!野人常年之食与我们不同,体质比我们更强健些。所以昨晚我才同意让他们少吃一口。而且,入口的食物,若有毒也不一定立刻会发出来!而且我尚不知那时什么毒,若食之中毒,都不一定能有药解!”
朱小宝犯了错似的面露难色,不敢再说一二。
“你吃了吗?”
“没,没没!我没吃!”朱小宝连忙摆手,“我家里有肉,上次辄哥你送给我的半车,我一个人吃,早着呢!”
李辄又问:“城主知道此事吗?”
朱小宝点点头,“知道。但城主没有阻止。”
李辄心知肚明为什么肖青云不阻止。
士兵,久居临雪城有家底的,更甚至朱小宝之类的,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尝有毒的猛犸肉。因为需要去吃猛犸肉的人,本来就是临雪城内能称之为负累的人。
那些人,可能本就处于饿死的边缘。
总归要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总归要有人当验毒的小白鼠。
那些人,若吃死了,不用阻止,余下人自会避而远之。若吃不死,这般大的猛犸尸体,甚至不失为粮食的进项。
这是肖青云身为城主,自然流出的残忍。是上位者对下位者,不作为的漠然和利用……
三月之春,廊檐处在雪域边缘,不如临雪城严寒,但也是极冷的。
分拨的给临雪城的春粮已经陆续抵达廊檐。
正是用饭的时候,士兵小何核对完最后一批粮袋数目后,赶紧扔下手里的活。领了两块肉酱大饼两个馒头,端了一大碗菜汤,与伙伴挤到一处坐着边吃边吹嘘起来。吃了几口后,解了忙碌一上午的饥肠,小何就了一大口汤,顺了顺嗓子,暗戳戳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盯着自己后,才压着声音,对周围的伙伴说,“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
一听秘密大家来了兴致,“啥秘密?”
“你们可不许乱说,若乱起来,是要被抓起来的!”
“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