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珩随即道:“公主,天寒,上船吧。”
李盏瑶却反问:“你们难道不好奇,这个青天大老爷,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吗?”
邓鑫道:“我好奇!”
“这个以一己之身也要为民除害的官,手段还如此拙劣,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见见也太亏了吧。”
张珩却道:“公主,人多眼杂。而且,这些人对您的风评不是很好。身边又没有许多护卫,真发生冲突,您又背上残害百姓的恶名。”
李盏瑶满不在乎道:“所以啊,你先改口吧。”
几人跟着人迹踪影,一会儿便道到主路。
看着道路的两旁,都跪了两三层的人,黑压压的头,一头绵延到府衙,一头顺路拐着弯不知道蔓延到何处。
邓鑫紧张道:“大小姐,这么多人,只我们几个站着不太好吧,我们往后退退。”
李盏瑶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忽儿想到自己前世被逼跳楼时,也是黑压压的人海。
那时,为了保下夏子安,她站在城楼上,求李辄得胜后放过夏子安。
那个清正的,从来没有低过头的人。
那一刻,李盏瑶理解什么叫人海。海,托举着你,也可以吞噬你。
她对受的起跪地力量之人,更感兴趣了几分。
几人站在一个有小巷子口的人群后,静静等着。
没一会儿,不远处传来呼叫哭喊声。
是百姓梦的呼叫,听不清。但能听出来是求情的声音。
人声越来越近,李盏瑶几人探出半个身子,循着声望过去。
原来是一辆囚车。
囚车里关着的,该就是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了吧。
囚车所到之处,百姓便一个劲的磕头,声泪俱下的祈求。
“放过大人吧!”
“苍天啊,开开眼吧!救救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吧!”
“不公平!重判!重判!”
“求大人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吧!”
“……”
人群悲戚愤慨,为他们的“青天”鸣不平。
可囚车里的人呢,他倚靠在囚车的一角,一动也不动。似乎没有听到百姓们的呼喊,更没有一丝含冤的不满。
因为他的身份,官府甚至没有给他带镣铐,他就那么仰着脸,让秋日的风穿透身体,让能透过皮肤照暖阴暗的骨血。
他不像去赴死,是像去重生。
终于,囚车靠近李盏瑶众人。
李盏瑶瞧着车里人身形,突然全身紧绷。
她希望自己看错了。
等囚车驶过,倚靠在囚车的人面容完完整整呈现在面前时,气血翻涌,只觉天旋地转头晕脑胀。
脚下一软,人几乎倒下去。
同行几人也都看清囚车里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夏子安……
怎么会是夏子安?
夏子安也似余光闪过一抹熟悉的人影。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多瞟了两眼。
可随即,静默安详的人猛地扑在囚车边,两只手死死攥着囚车木桩。
他嘴巴长了长,想叫,想喊,想再与他的公主说说话,可最后,却只是用冒着滚滚眼泪的双目盯着她。
李盏瑶突然意识到,囚车是去哪儿的。
刑场,是刑场!
李盏瑶撑在天星身上,一把扯住张珩,低声急道:“张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救下!救下来!”
“是!”张珩有对天星和邓鑫道:“照顾好小姐。”
李盏瑶几乎要哭出来了,“快去!”
李盏瑶终于听清那些跪地的百姓的声音。因为此刻,她与他们一样,要那个人活下来。
阴郁的天空,开始稀稀淅淅沥沥飘起雨来。
李盏瑶从客栈的二楼小窗向外望去。
黛色的瓦面,桔红色的房屋,绿油油的桂叶,还有潮湿发霉的泥土。几个孩子跑过,在勇闯被银灰色黏濡蛛丝兜住的猎物。
前世的记忆突然在此刻变得复杂。
李盏瑶记起前世,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夏子安的模样。那是夏子安刚入仕没两年,身上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文人雅气。走起路来腰板脖子总是挺得直直地,像一只仙鹤。李盏瑶几乎立刻喜欢上了他。
一个人,浸淫阴暗太久,看到光亮的便忍不住仰望。仰望时间久了,这个人便超脱原本的意向,落入心底,处处生出欢喜来。
于是总不断要得到他。
试探,失望,再试探,再失望,然后若即若离再悔恨难当,最后强取豪夺,璞玉碎万。
于是今世,她祈祷着,自己远离他,让他一直做一只仙鹤吧。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身上的祸水,作乱永远洗不掉,他也永远变不成从从前的白鹤。
客栈内突然发出欢庆鼓舞的声音。
“太好了!太好了!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
邓鑫探头下去,“各位兄友,何事这般开怀?”
一男子眉飞色舞道:“就在刚才,夏大人被从刑场上救下来了!”
邓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底下那人却开始与众人描述其惊险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