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吗?”
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公主走了出来。她赤着脚,一只袖子被扯了下来,露出的藕白色手臂上是红一圈紫一圈。虽面无表情却目如蛇蝎。
她像一朵被揉碎,又被淬了毒的花。
“……”
她居然轻笑了一声,“皇兄还是想说,你给过我机会是吗?”
殿内所有人都听出声线里的阴冷,像冰冷的匕首猛地贴住温热的皮肤,瞬间的突袭感里,寒意瞬间直顶头皮。
李盏瑶踩着地上的灰烬,站到镇抚司和御林卫中间,上上下下扫了那两个御林卫。看来是见过皇帝了,便问李辄:“父皇可给我定罪了?”
李辄:“郭骞认了罪,承认是仇丹的世敌让他破坏和亲。父皇说你年幼,心智尚未成熟,是被奸人蒙骗。你受了委屈,破格将出嫁规格提至三千户公主规制。明日随仇丹使团即刻启程。”
白折腾一趟,还赔上自己,是吗?
“郭骞呢?”她问。
“死了。”李辄的声音毫无起伏。
她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呢?郭骞,又为她死了?
整座皇宫中,第一个真正接纳她的人,又死了。
前世,李盏瑶虽冒名顶替入了皇宫,可十二岁的孩子,做了滔天的欺瞒,一颗心诚惶诚恐,总觉得夜里的光会变成魑魅魍魉,一不留心索命的冤魂就要将她拖入十八层地狱。她拼了命的逃离,失心失智,漆黑的夜里掉进了池子里。
若不是郭骞,十二岁那年她便已经死了。
或许是年纪相仿,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彼此都将对方看成会长成参天的乔木,总之,二人亲近了。
又死了,前世就是这样,为她了不得好死。
前世,老皇帝刚驾崩几个亲王就乘机叛乱。叛乱中,她和一帮大臣、内监被叛贼关了起来。高岭之花的绝色美人,落在眼前,亡命之路下总有亡命之徒陡然生了肖想。
一如十二岁那年,郭骞将她从池子里捞出她一般,也将她从色欲的泥潭拉了出来。他挡在自己前面,紧紧的抱着自己,任凭那些色欲之徒如何撕扯、踢打就是不放手。
他说,“公主,郭骞僭越了……”
他说,“公主,郭骞死也不能看到公主落了泥淖……”
最后,他被捅了四十六刀,两肩被砍得直见森森白骨,全身几乎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李盏瑶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流的血是可以染透两个人的衣裳的。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郭骞的肩膀很宽大,可以像船一般护住她整个身体。
可那么长的年月里,她却从来没有留意过他的身形。
从来没有。
那年,他刚做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二十出头的掌印太监,实在风光得很。可他死了,没风光多久。
今世,郭骞却死在了最不可能死的年纪里。
她想哭,可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李盏瑶摇摇头,慢慢向后退步:“十一皇兄,你到底是站在妹妹这边还是徐公公那边呢?”
身后那些持刀的镇抚司男人,小心避开了她,徐公公没有明确号令退下去,他们一个个还是势若鹰隼的搏发姿态。
突然,血溅三尺!
徐公公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来得及喊叫,短匕首又“唰唰”两下扎进他脖颈间。
整整三下,都在迅雷之间完成。
徐公公倒在地上,两只眼不可思议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太突然又太出乎意料!无人想到,小公主会当众杀人!
这是徐公公,不是什么阿毛阿狗。徐公公杀个郭骞尚且需要绕个大兜子!
镇抚司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慌忙按住徐公公脖子上伤口,可那儿生生被捅成一个血窟窿,根本无济于事。
李盏瑶一脸冷然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徐公公。
“你不该杀郭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