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郭骞明白选择邓鑫绝不是她信口捻来。
只李盏瑶自己清楚,拖邓鑫进来是下意识行为,因为邓鑫前世便是自己的驸马。
不过,二人前世是一拍即合:邓鑫想脱离邓家,而李盏瑶迫切地想出宫开府。虽目的不纯,但二人婚后互不干涉,倒相处得十分融洽。
郭骞重重点点头,像要给足李盏瑶安慰一般。
“公主放心,这些郭骞知道该怎么做。朝中一向有不少人反对和亲外交,圣旨刚颁下来时,几个大人就上谏了,尤其是夏大人言辞激烈,说不定能为我们所用。”
李盏瑶点点头。
郭骞走得时候,提出茴云宫太过冷清,只剩一个小宫女,是否安排两个内书堂的小内监过来侍奉,李盏瑶以人多眼杂拒绝了。
这硕大的茴云宫便常常陷入极端的热闹与寂静中。
热闹是因准备嫁妆的各司内官频繁出入,司宝、司珍,司衣……这些人一来便是乌泱泱一片。更有些打着嘘寒问暖的旗号,实则暗讽嘲笑的人:一个乡野丫头,飞上枝头也还是贱骨头。
这些,她倒不在意。
只是郭骞给的药需每隔四个时辰服用一次,如此才能保证始终是孕脉。她得防着他人瞧出端倪。
夏日将尽,暑气犹存,夜晚,一阵热风从窗户吹进,顿时满屋子都充斥了浓郁的药味。李盏瑶点了极浓的薄荷香,又将所有门窗大开,药味才淡薄了许多。
半目月色惨白白地照着她鼻尖的细汗,她独坐在小炉前,拿着扇子一下下扇着。小炉里的咕嘟咕嘟地冒起水泡,一如她的思绪,不停不歇。
没一会儿,半目孤月就被乌云遮蔽,满天院落陷入一片乌蒙蒙的昏暗中。
渺渺天地,霎时,好似只剩她一人。
她细语低喃:“先生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吧……”
时日轮转,马上就到仇丹使团归程的日子。
内廷在紧锣密鼓为两位公主准备嫁妆,一点没有停止的意思。
自郭骞从茴云宫走已有三日了。
离了郭骞,外头的情况李盏瑶一概不知。她盘算着,今日若他再不来,也顾不得避嫌,得去内书堂找他一趟。
“什么时辰了?”李盏瑶问茴云宫内仅剩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答:“午时刚过一刻。公主可是饿了?尚膳局的午膳应该快送来了。”
李盏瑶听罢,抬脚便往外走。
内书堂的小内监们日常除上课,还要当差,用膳前后往往是宫中最忙的,那些小内监自然要去各宫当值。这钟点也便是侍习太监最闲的时候。
因为心中惴惴不安,李盏瑶面目绷得极紧,在快出宫门时,一个小宦官猛地扑到她身上。
小宦官也不看人,没头没脑撂下一句:“快!快!快藏起来!”说完,人便慌里慌张便跑了。
李盏瑶没看清他的长相,只心下惊叫一声糟糕!便立马折回宫中。
“公主?公主怎么了!”小宫女见她去而复返,也不由紧张地跟在她身后追问。
李盏瑶疾声:“去!把宫门关了!谁来都不许开!快去!”她自己则冲进内寝殿,关上门后赶紧翻出剩下煎好的药,又一股脑全数灌进嘴里。喝得太急,呛得人差点吐出来。
“咚!”的外头一声巨响,李盏瑶一哆嗦,手里的火差点燎着自己衣裳。
“十六公主!我等奉命搜查禁物,请速速开门!”一个老辣而冷硬的内监声在门外响起。
李盏瑶在里头大叫:“违禁物?公公可不要随意扣帽子!”
说话间,一股浓浓的烟气从门缝冲出来。
门外人当即喝令:“撞门!”
当即,两个飞鱼服的男人穿过一群宫女,一左一右,又疾又重地撞向紧闭的寝宫大门。没几下那门便“砰”的仰面朝内倒去。
滚滚白烟即刻涌出来。
众人一阵咳嗽。
几个手快的太监,立刻冲上去踩在烟源上。
火灭了,烟却不停。
李盏瑶站在烟雾里,扫视了圈众人。
“原来是徐公公。徐公公难道不知擅闯公主寝宫是可以杖毙的。”
徐公公却不理她,只一句:“搜!”
那群飞鱼服男人顿时散入寝宫各个角落,翻箱倒柜,顶梁被窝,无一放过。
“禀公公,只有这团烧黑的药渣。”一个飞鱼服男人回道。
烟渐渐散去,寝殿已被翻得七零八落,各色人等也一一清楚。
徐公公睨着眼看李盏瑶,不想却被她直直顶了回去。
所有的证据,早被毁了:药被李盏瑶喝了;每日的药渣也被晾干磨成粉,一把火烧成了灰;那些没来得及煎的药如今全数成了面前的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