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齐声叫唤:“贼妇!交出玉玺!”
“贼妇!”
“交出玉玺!”
“……”
任由
李盏瑶与李辄遥相静望。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党羽,于百姓,于社稷,或多或少皆有荼毒,兄长登位后必肃清朝纲,无一可免。可唯一人!”
提到那人,李盏瑶似看见他决绝的背影。想到自己踩碎他所有骄傲,授他宫刑,把他丢到最厌恶的东督厂……声音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即使,即使我囚之、辱之、逼之、胁之,他却从未坠青云之志!未肯沾丝毫泥淖。他从未戕害过一无辜之人,未敛过一分不义之财。先生他、真的很干净。今我登楼之际,已革其东督厂总督之职。兄长与先生也识于少年,只望兄长能明察秋毫,放他一条生路!”
两党相争,成王败寇,若败了,死的怎可能仅仅是她?李盏瑶冒天下之大不韪登上皇位,只为有一件筹码,只为这筹码能从未来帝王手中保下一人之命!
李盏瑶听不到应答,眼神焦躁地循着李辄,握着玉玺的手不高不低的落在圣旨上方。
李辄的谋士立刻群起攻之,“李盏瑶!你无德无行,谋夺皇位已为天地不容,有什么资格以传国玉玺作挟!”
“殿下,我等师出有名,不可应!”
“殿下!不可”
“……”
李盏瑶又哀呼道,“兄长!李盏瑶以身发愿,此生不进皇陵!不进黄泉,不入轮回,生生世世永、”
“好。”只一个字抢断了她的言辞,简短却不容置喙。
李盏瑶笑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应了便不能食言。
朝霞万里,绚烂似锦,这样好的景致,居然是今生第一次见,可惜也是最后一次见。想她二十八年人生如寄,逐权追利,失信、失心、失忠、失爱,累人臣,戕百姓,该死,该死……
她一手拭泪,一手抓着诏书,在背过身的瞬间,毫无预兆地仰面而倒。
霎时,衣若飞蝶般自高楼而落。
“砰——”巨大的轰响声里混杂了风声,喊叫声,马蹄声,剑戟跌落之声……
这时,宫门大开,一人影挣脱束缚飞奔而来。
李盏瑶认出飞奔而来的身影,她想等那人影再靠近自己一点,可真的来不及了。
她喃喃吐出最后一句:“先生,对不起,我害怕无人收尸,最后还利用了您一回……”
茴云宫。
趴在床榻上的人,深深拧着眉头,额上沁满汗珠。恍若溺在深水中,水草捆绑着四肢,梦境里,人不断地挣扎、挣扎,“砰”一声水草竟全数断裂。
“公主醒醒!公主?”
浓长的睫毛在同一时间睁开,眼前却是天旋地转,白茫茫一片。
“公主!公主!”
走马观花一般,无数的景象同时在李盏瑶眼前闪过,耳中嗡嗡的,她使劲按了按脑袋,又痛又晕。
“公主,快,徐公公来了。”
“徐、徐公公?”她只觉得头裂开一般,下意识问:“什么徐公公?”
“皇上身边的徐公公啊!手里还拿着圣旨!”宫女急得瞪大了双眼。
“皇上?”李盏瑶使劲摇了摇脑袋,眼前渐渐能明辨事务。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青葱、细弱的手。指甲上还透着肉色。李盏瑶愣住了,这不是她的手!多少年了,她总爱将十指染成绯红色,更霸道地下令宫中,除了她任何人不允许染绯红色指甲。
再抬头,面前是一张焦急却生动的脸,李盏瑶手不自觉伸上去摸了摸面前的小宫女,热的,肉的,活的!她又摸摸自己,同样是热的、肉的、活的!
一瞥眼,角落里的铜镜赫然映着一张唇红齿白的脸:色若梨花,透着几分青涩,却实在叫人心生怜爱。
李盏瑶心下骇然:这,是她,却不是二十八的她,而是年少时的她!她颤巍巍将手抚在胸口,“咚咚咚”的心跳,安稳而有力。
“现、现在……是,何年月?”
“嗯?”小宫女不明所以,但还是速声应道,“嘉禾九年。”
嘉禾九年?
她十六岁!进宫的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