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站起身,缓步朝外面走去,几名叛军架着沈不欲的胳膊,按着他跟上去。
可营长瞥了他们一眼,说道:“他一个人跟着我就行。”
“营长,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
那些人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放开沈不欲。
沈不欲活动了一下肩膀,跟在营长后面,疑惑地问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营长镇定自若地说着,径直来到了营房外的一处公园。
是的,公园,远处还能看到假山。
而在公园的某个角落,扒开草坪,可以看到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避难所?
“我叫丁碑,你可以叫我老丁。”丁碑非常放松,似乎完全没把沈不欲当回事,径直往地下走去。
沈不欲谨慎地跟上去,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丁碑说道:“杀了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活着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丁碑说道,“你活着,黄肆朗就会忌惮你,进而忌惮我。你活着,青长歌也不会贸然进攻汕首。你就
是我的免死金牌,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那你就不怕我跑?”沈不欲问道。
丁碑只是埋头往下走:“随便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完之后,你留在这儿也好,离开也好,随你便。”
“这么有自信?”
沈不欲将信将疑地说着,眼前忽然明亮起来。
和另一个避难所相同的情形,但空气中没有下水道的臭味,但更多几分令人不适的恶臭。
地下街上也有不少人,但大多骨瘦如柴、行动缓慢,像是随时都会死掉的僵尸。
忽然,一辆车从远处驶来,那是一辆墨绿色的卡车,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像是闻到了血味的鲨鱼,拼命扭动着嶙峋的身躯,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卡车里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叛军,一边驱离这些人,一边把里面的货物搬下来,随意地堆砌在路口。
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像是尸潮,他们哀嚎着、扭动着,干瘪的四肢如同挣扎求生的枯枝,世界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也不过如此。
在码好几箱子货物后,那些叛军又回到车上,卡车立刻驶离。
突然,那群人嘶吼起来,疯了似地扑向货箱,可还没开抢,就有一些人从人群中东冲西撞,抄着各种武器往那些人的脑袋上砍去!
“滚开!都滚开!”
一个人大叫着,他趾高气昂地站在货箱上,指挥着几十个打手,把其他所有人挡在外面。
不一会儿,又是一辆卡车开来,他又指挥着人把货箱往车上搬,只留下一个货箱。
直到这辆卡车也离开,剩下的百十号人才蜂涌而上,把货箱撕开,罐头和干粮散落一地。
他们像是乱葬岗里的鬣狗,彼此撕咬,不顾一切地抢夺食物,为了一罐罐头打得头破血流。
不一会儿,货箱空空如也,而地上也多了十几具尸体。
早就围在附近的叛军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他们麻木地拖走尸体、清理血迹,
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丝怜悯。
“这里是3号避难所。”丁碑忽然说道,“也是唯一一个由我直接掌控的避难所,所以比较安全。”
“安全?你管这叫安全?”沈不欲头发发麻,指着尚未彻底清理干净的血迹,“你瞎了吗!为了一些食物,刚才死了多少人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又如何?”丁碑平静地说道,“汕首现在就这么些物资,我能怎么办?平均分?那样死的人只会更多。但如果像现在这样,把物资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分配,当地的掌权者就会自发地组织起来,捞走大部分好处,把剩下的食物给这些穷苦人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知道掌控一个地方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丁碑似乎没听到他的斥责,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那就是在对方内部制造矛盾,让他们把矛头对准彼此,这样他们就会忘记,是谁让他们吃不上饭——更有甚者,甚至会感激我的所作所为,期待着我能给他们一个公正。”
沈不欲打了个冷战,总觉得丁碑意有所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管我们叫叛军,无所谓,我们是反叛了。”丁碑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但我也是为了375团好。你知道之前部队的伪王会被怎么对待吗?”
沈不欲张开嘴,但丁碑没有打算让他回答。
他继续说道:“会被杀掉,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掉——是,现在不同了,我也听说了,终王朝和部队联合起来,伪王也可以编入部队。但已经晚了,我为了保护变成伪王的战友,已经犯了错,现在投降,手下700名所谓的叛军,都会被杀掉。不光如此……你能想象,如果有人要我死,这里的百姓会怎么想吗?”
沈不欲的大脑有些发僵,他忽然想到了城外的死人堆。
丁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会为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