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鼎这个提议,高程惊愕不已,楞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显然他对这个提议感到十分意外。
像赵鼎这样尊贵的人,怎么能涉足商贾之事,与民争利呢?
之前赵鼎说要修铁路、开矿,高程可以说服自己,郑王殿下这是为苍生福祉、为军国大事谋划。
可如今,他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殿下,您怎么能如此,这样一来,百姓们的生路岂不是要被您夺去,我高程白忙活一场,到头来为您做了嫁衣裳。”
说这话时,高程气得浑身发抖。
“呵呵。”赵鼎冷笑一声。
“你以为造福百姓就那么简单吗,给他们找一个饭碗,让他们用一年的辛苦换取一点点银钱。”
高程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显然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难道不是吗?”
在他看来,自己能为当地百姓寻来织布机,令他们纺织葛布谋生,已经足够为天下官员做表率了。
若是这还不够,难道要他将高家的万贯家财全都捐献出去不成?
人活一世,无非求名。
他高程可以为了名声做出这种行为,可他的家人又要如何生活呢?
赵鼎心说,看来今天很有必要教育教育高程。
“你错了,大错特错。”
赵鼎一边说,一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引入织布机,改良织布机,无非让农家多织几匹布,一年多赚二两银子。这种脆弱的小农经济,扛不住任何天灾人祸。”
“若是有商贾恶意压价,囤积居奇,顷刻间就能令当地百姓家破人亡。”
“不要觉得这不可能,这件事比你想象得还要容易。”
“若是有商贾来高价收购葛根,顶山郡百姓必会只顾眼前利益,将当地葛藤挖掘殆尽。”
“等到当地没了制作葛布的原料,他们便可以来贩售原料,无论价格多高,百姓们都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可若是设立工厂,形成一个强大的经济体。商贾们便做不到这件事,反而往往会因收购不到足够的葛布而来求我们,让我们有机会赚取更多利润。”
“你说,到底是男耕女织好,还是设立工厂好。”
高程无言以对,他想反驳赵鼎,却发现对方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
可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吗?男耕女织、田园牧歌的生活可是连古圣人都向往的。
但赵鼎根本不给高程反驳的机会,他接着说道。
“人活一世无非名利二字,你既然肯入仕做官,肯定免不了俗。”
“但你的作为只能为自己赢得一时的好名声,却无法让百姓世世代代记住你。”
“唯有按我的方法来发展经济,才能让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一代人的生活胜过一代人。”
赵鼎的话勾动了高程内心的欲望。
他的确免不了俗,更不是什么圣人,寻常人做官为的是银子。
而他这种人出身不凡的人做官为的是名声。
他肯费力气将织布机引入顶山郡,又派遣工匠、织女培训他们,为的便是顶山郡十余万百姓能日夜称赞自己。
如今有一个让百姓世世代代记住自己的机会,他岂能不动心。
“这真有可能吗?”
高程的提问意味着他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赵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说道。
“自然。”
“设立织布厂,顶山郡百姓都会因你而得到就业机会。随着铁路的连通,顶山郡葛布行销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顶山郡有你这样一位好郡守。”
“日后织布厂发展地越来越好,自然能拿出银子改善当地交通,修桥铺路,让大山不再成为阻碍。”
“届时免不了要立碑,你作为当地父母官,名字定然会刻在首位。立碑记功,你的名声就能传颂千年甚至万年。”
听完赵鼎这些话,高程内心的贪欲再也按捺不住。
“好,承蒙郑王殿下看得起,我一定帮您把这织布厂建起来。”
见他终于答应,赵鼎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无需太过操劳,你只需要让百姓们别对织布厂产生抗拒心理即可。”
“至于织布厂的设立、经营,会由汉赵公司的人来做。”
并非是不相信高程的能力,而是他身份特殊,既然做了大晋朝的官,最好还是不要参合太多生意上的事情,免得将来说不清。
而且织布厂的建设少不了要动用大量资源、工匠,由汉赵公司来负责能省下不少协调成本。
赵鼎在顶山郡待了几天。
这期间,外地来的客商将新近产出的数千匹葛布统统运走,令当地百姓着实发了一笔小财。
赵鼎对此没有丝毫眼热。
等到织布厂建起来,每售卖一批葛布都会产生惊人的利润,不是当地百姓发的这笔小财所能比拟的。
离开荆州后,这批终于脱下自己的伪装。
商队头领冲身边人道。
“这是最后一批葛布,这些年我们积攒下的布匹已经足够制作军装、旗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