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曾寒山接到照白报信,赶到华阳观与沈微澜、李缬云会合。
三人在精舍中围桌而坐,沈微澜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线索。
“梁正言一案,杀人分尸抛入圊厕,缺失六万贯,涉案人在柜坊相识。”他写下三点,又列出面具客被杀案的线索,“杀人手法相同,死者生前出现在柜坊,杀人嫌疑最大的沙万山,伙同林四郎设局抢夺白玉珠,一个会口技的人参与其中,还夜袭公主。”
李缬云推测:“这会口技的人,很可能就是诱骗得吉的林四郎。”
一个男人学沈微澜说话也就罢了,竟然还模仿她,万幸只是用她的声音呼救,若是像那天夜里一样,用自己的口吻对着沈微澜撒娇撒痴,想想都让人恶心!
她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厌恶道:“等抓到这个人,本公主一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沈微澜被她愤愤的气话逗笑,抬头与她对视。
得吉正乖巧地端着茶盘,为三人奉茶,偷瞧自家郎君与公主眉目传情的模样,心潮起伏。
这天仙样的公主,看着一点也不像食人花呀,与他家郎君真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哎呀,人人都说公主的驸马不好当,自己将来若是进了公主府,会不会也被公主的豪奴欺负?得吉又犯起了愁。
沈微澜不知自家书童的小心思,端着茶盏道:“这么比较着看,白玉珠就该价值六万贯,才值得这伙人费尽心思。按照卷宗记录,梁正言的家财被扣押在东市平准署,不知发卖了没有?”
曾寒山摩挲着下巴,回忆:“按照时日算,应该还没被发卖。”
沈微澜闻言一笑:“或许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因为今日是休沐日,三人便约定第二天巳时,一同前往平准署。
平准署掌市易之事,在长安东西两市都有库房,凡百司不用之物及没官之物,皆存储其中,以时出卖。
没官之物因为涉案,一向被严加看管,秘不示人。平准令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曾寒山身为万年县法曹,又附上查案文书,也没能让他打开库房。
“诸位见谅,下官日夜看守没官财物,心有戚戚,生怕哪天自己的家产就被搬进这库房了,”平准令将一本厚厚的赀簿交给曾寒山,“梁正言案的财物都已记录在册,十分详细,诸位看这个也是一样。”
李缬云没见过这么狷介的人,有点好笑,小声对沈微澜嘀咕:“这么不近人情,难怪一把年纪还是个从七品的小官。”
说完叹了一声:“可见世道不公、人心不古。”
明明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却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沈微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道:“这样也好,我们见不到,别人也见不到。”
他翻开赀簿,按目录查到梁正言案的财物,很快便找到一条:和田白玉圆珠一枚,径五分,雕六瓣宝相花纹。
“果然有!”李缬云两眼发光,“瞧这描述,与先前那枚玉珠分明是一对。”
沈微澜玩味一笑:“看来梁正言就是个替死鬼,真正翻云覆雨、颠覆燕国公一家的骗子,另有其人。”
曾寒山立刻问平准令:“署令可否取出这枚玉珠,我查案急用。”
“那可不行,这些零碎财物登记好就封箱了,拆了封条我得掉脑袋。”平准令一口拒绝,却给三人指了条明路,“不过也巧,两日后这批财物就要发卖了,诸位需要这玉珠,届时可来购买,或者问买下珠子的人借用,都与下官无关。”
李缬云有点扫兴,转念一想若不是这人恪尽职守,玉珠恐怕早就被有心人弄走,心情顿时又好起来:“罢了,等两天就等两天,反正买东西我擅长。”
传闻中的食人花公主这么好说话,平准令自是感恩戴德,拱手一礼,送上顺水人情:“多谢公主体谅,到时下官会将玉珠留好,等诸位来了再发卖。”
三人走出平准署,曾寒山对着沈微澜感慨:“若两颗玉珠的确是一套,眼下的命案就是连环案了。自从认识了你,我办的案子都不小。”
沈微澜笑而不语。
李缬云此刻满心兴奋:“我现在就盼着两日后赶紧到,好买下那枚玉珠!”
这日之后,长安下了两天雨,天气明显冷了下来。
到了发卖白玉珠那天,李缬云换上夹衣,一大早便与沈微澜登上马车,从澧王府前往东市平准署。
昨日澧王在府中设宴,两人一同赴宴,热闹到后半夜才睡。
此刻李缬云却满面春风,不见一丝疲态。
她打开钱袋,数着问二哥要来的金锞子,沈微澜在一旁笑道:“公主看来兴致很高。”
“当然,我问过二哥了,他说这类发卖会有人竞价,今日我可是势在必得!”李缬云一脸兴奋,好像准备入场的赌徒。
马车辚辚,一会儿就进了东市,曾寒山已经等在平准署门外。
因为没官之物比市价便宜,前来捡漏的人不少,三人会合后走进署中。平准令言而有信,见他们来了,立刻将白玉珠拿了出来。
李缬云一眼就看出这玉珠与之前丢的那枚成对,立刻掏出一个金锞子,准备竞价。
“和田白玉珠一枚,十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