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吉一觉醒来,发现郎君已经回到精舍,激动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盯着他从头到脚细看。
衣冠齐整,行止从容,似乎……没什么变化?
不对,郎君看上去满面春风,分明很是高兴!他不由紧张地问:“郎君昨夜,与想见的女郎在一起了吗?”
沈微澜被他逗笑:“你懂什么叫在一起?”
得吉觉得自己很可能比郎君更懂,所以一想到郎君去见的女郎家住平康坊,他就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明明红笺全被自己烧了啊!到底是哪条漏网之鱼,勾走了郎君的心?
他莫名想起前日遇见的少女。
婢女尚如此,主人得多漂亮?
郎君遇见的,会不会就是她的主人呢?啊啊啊,不会那么巧吧?!若真就那么巧,自己又当如何?
得吉心猿意马地想了一通,傻笑完,又觉得自己该被天打雷劈。
他的郎君可不能三心二意,一定要稳稳地考取功名、踏上仕途,风风光光迎娶五姓女啊!
得吉端正思想,梳洗穿戴整齐,出门去为郎君准备朝食。
万万没想到,当他端着一盘羊肉毕罗走出灶房时,竟然迎面撞上了琉光。
今日宵禁一解,琉光与宝绮等人便出宫赶到华阳观,见公主还在榻上酣眠,她照旧领了来灶房打点的差事,哪知道天意弄人,就让她撞上了沈郎君的傻书童!
琉光脸色一变,刚想绕路走,就见那书童端着毕罗直直冲过来:“姑娘,你怎么来了?”
琉光眯眼笑:“来替我家娘子送红笺。”
“红笺呢?”
“已经递给守门的阍人了。”
“哦……不对啊,这里是灶房。”
“我一时内急,只好入观更衣,事后迷了路,绕来绕去走到了这里。”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琉光一口气编完故事,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样啊……”得吉搜肠刮肚想再说点什么,忽然看到手里热气腾腾的毕罗,忙问,“你用过朝食了吗?”
琉光早就闻到羊肉毕罗的香味,不等张嘴回答,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
她脸红起来,刚要嘴硬说不饿,手里已被塞了一个毕罗。
得吉脸比她更红,一本正经地端着毕罗告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吞吞吐吐地问:“你……你家娘子芳名,还未请教……”
“就在今日的红笺里呢,你猜呀。”琉光对他笑着,咬了口毕罗。
鲜美的汁水将樱唇染上一层光泽,她满足一笑,蜜桃般的脸蛋泛着红光,明媚动人。
得吉不敢再看,一溜烟跑回精舍。
此时沈微澜已在庭中练了一套剑,铿然收剑归鞘,取了放在廊下的手巾,按掉颈间薄汗。
偷看郎君练剑的小女冠挤在月洞门边,满脸痴迷,直到得吉端着毕罗来撵人,才像小鸟般被惊散。
日常若无他事,晨起练剑,食羊肉毕罗,都是沈微澜在成德节度使帐下养成的习惯。
这一套与清冷如月,有白鹤之誉的吴兴沈氏无关,却奇妙地在他身上融合。于苦寒中浴过血的羽翼,有望比祖辈飞得更高更远。
秋阳暖中透寒,清爽宜人。沈微澜坐在廊下晒太阳,饮着书童烹的吴兴茶,嚼着行伍之人最爱的羊肉毕罗,才享受了片刻悠闲,便看见得吉拿着厚厚一叠红笺走来。
“今日各家递给郎君的红笺,小奴从阍人那里取来了,郎君可要过目?”
沈微澜看了眼得吉,有点意外:“红笺你一向等到日落才取,为何今日这么早?”
得吉不知该如何回答,纠结地挠头。
沈微澜被他憨憨的模样逗笑:“还是老样子,你帮我看了吧。”
“哦,好。”得吉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
失望的是没法通过观察郎君脸色,瞧出他到底中意谁家姑娘,庆幸的是,郎君似乎对谁都不在意,包括方才那位少女的主人。
得吉坐在廊下一封封翻看红笺,心里有点痒痒的。
若是知道她的主人是谁,就能打听到她的名字吧?
他遐想万千,草草浏览着红笺上字迹娟秀的花名,忽然看到一个带官职的名字,忍不住“咦”了一声。
一旁沈微澜听见,转头问:“怎么了?”
得吉连忙将红笺递上去。
沈微澜接过红笺,在看到名字的瞬间,目光一闪:“枢密使,梁守谦……”
梁守谦,字虚己,琅琊王氏出身,因父亲过继改姓梁,贞元十四年入宫为宦官,用了十五年光阴成为权倾朝野的枢密使,深受天子宠信。
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竟然给他送了名帖。
得吉跟了沈微澜好些年,虽然不清楚梁守谦这个名字,却知道枢密使是多大的官,激动得叫起来:“郎君,是枢密使,枢密使要见你了!”
另一厢,李缬云卸下所有心事,睡了连日来最香甜的一觉。
日上三竿,她神清气爽地睁开眼,便看到宝绮守在床边。
“恭喜公主,”宝绮笑嘻嘻向她道喜,“奴婢一早出宫,沿路都听到小儿在唱,‘牡丹开,漫天紫’呢!”
李缬云在锦被下翻了个身,伸出雪藕般的胳膊,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