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缬云想到这里,有种白鹤还没到手,就要振翅飞走的预感,心中不免一阵惆怅。
这时沈微澜忽然转过脸来,含笑看着她:“公主在想什么?”
李缬云回过神:“在想此案虽已了结,两日后我若想平安度过大宴,恐怕还需郎君出谋划策。”
她说完,安静等待沈微澜回答,握着缰绳的手心微微出汗。
沈微澜嘴角一弯,笑道:“公主放心,我答应过你,自然有把握做到。”
振翅欲飞的白鹤又落了下来,李缬云心中一定,微蹙的眉心悄然松开。
两人很快出了竹海,一路快马加鞭,与守着马车的照白会和。
照白得知玉郎死讯,一阵失神,怅然道:“我与他也算打了两年交道,没想到平日嬉笑怒骂的一个人,竟能为了报仇,隐忍至此……”
他看向公主,眼神犹豫:“马车出事那天,他带我去家中涂药油,除了想延误我营救公主,会不会……也有一丝真心呢?”
“斯人已逝,何必心存芥蒂,就当他是真心对你好吧,”李缬云登上马车,催促,“赶紧套车,我要回华阳观,设醮祭超度玉郎。”
照白心头一热,欣然从命。
李缬云在华阳观为玉郎和锦娘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法事未竟,食人花公主与白身士子携手破案的消息已不胫而走。
消息传进宫里,许美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女儿一早溜出了宫。
她满心后怕大哭了一场,将一群敢包庇公主的小崽子臭骂了一顿,便心急火燎撵他们出宫,去公主身边好生伺候。
毕竟她再傻也知道,这群孩子对女儿个个忠心。
宝绮琉光等人终于回到李缬云身边,个个欢天喜地,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大家昔日都与玉郎交好,得知他做出危害公主的事,却在报仇雪恨后深情赴死,不免为他唏嘘了一番。
当然,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连日陪伴公主,断案如神的沈郎君。
“我听照白说,沈郎君为了救公主,冒死跳上狂奔的马车,堪称神勇盖世。”宝绮捂嘴偷笑,两眼发光,“瞧他之前冷冷清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公主何时拿下他的?”
“呵呵,你公主我啊,可是所向披靡的食人花!”李缬云摇着白羽扇,傲娇一笑,睁着眼睛跟宫女们说瞎话,“别看他高山白雪一片冰心,到了我面前,就是玉壶里的水,虽能解得一时渴,哼,却是淡而无味。”
小宫女们鼓掌:“不愧是公主!”
琉光插口道:“进道观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童来送红笺,看着特别像花魁燕娘身边的人,那燕娘专爱抢公主身边的人,红笺定是送给沈郎君的。”
“送就送呗,”宝绮不以为意,“不过是淡而无味的一杯水,就赏她尝尝。”
李缬云羽扇一顿,芙蓉面瞬间结了一层霜:“她也配?别说是一杯水,就是本公主足下尘,她也休想染指!”
众宫女内侍:“……”
说好的淡而无味呢?
这些年陪着公主饮酒作乐的公子王孙,被平康坊名妓瓜分一空,让公主空落个食人花的名头,出宫只能找澧王玩儿,也没见公主眨过一下眼呐。
宝绮与琉光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嗯,高山白雪是真的,说淡而无味,那是还没进嘴。
宝绮赔笑:“沈郎君眼高于顶、目下无尘,怎么可能看得上燕娘。”
“就是,她就等着碰一鼻子灰吧,”琉光自告奋勇,“我去打听打听,瞧她能闹出什么笑话!”
“你爱凑热闹就去,瞧见什么只别告诉我,”李缬云把羽扇扇得呼呼作响,绒毛乱飞,“烦死了,我去玉皇殿了。”
“是谁让我的好妹妹那么心烦啊?”
一道乐呵呵的声音闯进门来,屏风上方露出澧王半只水晶冠,明晃晃一闪而过,随后整个人华丽现身。
紫色团花绫袍流光溢彩,腰系玉带钩,长身玉立,一点看不出是个酒囊饭袋。
“阿嚏——”酒囊饭袋华丽丽地打了个喷嚏,挥手撵走飞舞的羽绒。
“呵,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李缬云冷笑。
“命案已了,九娘回县衙了。”李宽刚失恋,闲得无聊,“听说你为玉郎操办法事,本王来凭吊一下,深情之人。”
“说实话。”
“微澜约我来着,”李宽笑嘻嘻,“为明日的大宴。”
李缬云一愣,唇角控制不住上扬,眉间郁郁一扫而空。
她就知道,沈微澜只会为自己闯玉殿、跳马车,不管这份关心因何而来,那都不是什么莺莺燕燕能干扰的。
他一定能办到,让自己做一辈子长安富贵花,让街头巷尾传唱她的颂歌。
“什么为明日的大宴,是为本公主!”李缬云板着脸纠正二哥,心里芙蓉开遍,一片明媚。
从平康坊送来的红笺流水一般,源源不绝,都是邀请沈微澜赴某某坊某某阁听曲、品茶、饮酒、留宿的。
书童得吉整理到手软,郎君却一封都没看。
“这些邀约郎君如果都去,我们可以从华阳观退租了。”他啧啧感慨,合上红笺,出于敬惜字纸整齐地叠放好,却不知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