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不等李缬云回应,宝绮已开口怒斥,“你区区一县法曹,竟敢对公主出言不敬,你——”
李缬云一把按下宝绮指向曾寒山的手,也按下了她要骂出口的话。
曾寒山盯着李缬云按住宝绮的手,心底暗伤被牵动,语气越发恶劣:“卑职就事论事,字字不虚,放肆在何处?是食人花这名号不够响亮,还是今夜没有男人死在公主房里?”
嘲讽间,曾寒山忽然感受到一道寒意渗骨的视线,他立刻警觉地转过头,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俊逸出尘,眼神极冷的白衣士子。
察觉对方敌意,他不悦地拧起眉:“人命关天,本法曹为问案面见公主,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他声色俱厉,哪知这人却寸步不让,拱手行礼:“不才沈汾,字微澜,乃是公主门客。”
听沈微澜这般自报家门,李缬云忍不住翘起唇角,凤眸转动,与沈微澜视线交汇。
眼神隐秘牵连,如勾蛛丝。
曾寒山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发出极低一声嗤笑:“又一个……还真是……”
沈微澜回过神,迎着曾寒山轻蔑的目光,淡淡一笑。
这人气势汹汹进殿以来,各种情绪被他尽收眼底,千头万绪不过三个字——意难平。
一旦看破了这点,沈微澜对他非但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同情:“公主一向尊贤爱才,沈某蒙公主慧眼垂青,自当全力报效。法曹有什么话,就问我好了。”
曾寒山沉下脸,对沈微澜冷笑:“我要问公主发现尸体的时辰和情状,你能知道什么?莫非你不光是门客,还是入幕之宾?”
“入幕之宾”四个字一出口,沈微澜眼神骤冷,笑意尽收。
“公主发现尸体时有过惊叫,时辰是在三更二刻,道观里很多人都有听见,可供佐证。死者悬吊于房梁,后腰被剜走一块皮肉,无疑是遭人谋害。地上血迹完整,没有拖拽痕迹,可见凶手是在人死后剜肉虐尸,并且那时尸体血液尚未凝固。所以杀人地点就算不在公主房中,也应离得不远。不知沈某的供词,能否令法曹满意?”
沈微澜缓缓说完,向曾寒山走近一步:“曾法曹,收集线索只需耳聪目明,不需要做什么入幕之宾。”
“耳聪目明”一出口,李缬云的人全都面容扭曲,拼命憋笑。
这沈郎君还真是会戳人痛处,太解气了!
曾寒山果然面色铁青,唰地一声拔出横刀,对准沈微澜下巴:“本官问案自有主张,我准你开口了吗?”
“本公主准他开口。”
清冷女声自一旁传来,对峙的两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向李缬云。
此刻满殿烛火辉映,为李缬云艳丽的面容镀上一层庄严,她静静看着曾寒山,眼中坚定不容置疑:“沈微澜是本公主的门客。所以,他是我的手眼、我的喉舌,他说的话,自然也就是本公主要说的话。”
曾寒山死死盯着李缬云,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到微微发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愤然收刀归鞘:“公主如此信任一个外人,也不怕出了差池。”
“不怕。”李缬云视线转向沈微澜,嫣然一笑,“我信他,定能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说罢她看向曾寒山,正色道:“本公主身为皇亲,就算不配合万年县查案,也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这个道理想必曾法曹也明白?”
曾寒山手指拂过右眼上的眼罩,狠狠一咬牙:“拜公主所赐,这个道理,曾某明白得刻骨铭心。”
李缬云静静看着他,凤眸幽深不知想了些什么,许久后才开口:“这一次,本公主愿意配合你,但有一个条件,我的门客必须一同参与查案,你不得从中阻挠。”
曾寒山立刻皱眉:“人命案不是公主的儿戏!”
“此案涉及我的清白,我岂会视为儿戏?”李缬云看向沈微澜。
此刻他站在咫尺之外,目光暖暖落在她身上,让她无比安心:“我见过他断案的能力,才要他在这件命案里做我的耳目,毕竟整个长安都视我为食人花,没人在乎我的清白。若无人心向我,破案对我将毫无益处,我为什么要配合?”
曾寒山手指摩挲着刀柄,沉默片刻,俯首一礼:“既然公主有命,卑职自当遵从。”
礼毕转身离殿,他大步走向候在殿外的不良人,左眼熠熠闪动杀气:“此刻正值宵禁,凶手难以出逃,即刻召集华阳观上下人等,排查可疑人物!”
“是!”一群身着黑衣、凶神恶煞的不良人应声四散,顷刻间消失在夜色里。
一刻钟后,仵作从梁上解下男尸,陈放在精舍外的草席上。沈微澜与曾寒山并列站在尸体旁,修长身影一黑一白,如索命无常。
李缬云命人在一丈外设下一方屏风,坐在屏风后,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纱罗观看验尸。
宝绮琉光陪伴她左右,恐惧又困惑:“沈郎君他们在验尸哎,公主不怕吗?”
“坐在这里又瞧不见尸首,怕什么?”李缬云摇着扇子,一张芙蓉面笑得活色生香,早没了先前的苍白,“我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人,有些问题只能由我来回答,毕竟沈郎君……又不是我的入幕之宾。”
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