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商亭羡他们后面的那条大船也靠岸了。
黑甲护卫站在那间没有点灯的房间门口禀报道:“爷,船已经靠岸了。”
屋中的男人“嗯”了一声。
黑甲护卫询问道:“您要不要也下船走走?今晚上屏县在办灯会,很热闹。”
房内一片寂静。
黑甲护卫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门抱手道:“属下只是想着,爷在船上待了好几天,可以下船去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
没有……别的意思。
黑甲护卫低伏着头,手心冒出虚汗。
过了一会,房门开了。
黑暗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男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那扑面而来的贵气和气势压都压不住。
黑甲护卫退开让道:“爷。”
男人的眼睛上蒙着一块白色方布,虽上了年纪,但仍能看出他年轻时的英容俊貌,如今随着时间的沉淀,已是艾服之年的他,多了一份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
他耳朵微微一动,辨别方向,迈步往甲板上走去。
虽看不见,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若不是白色方布之下那双眼睛空洞洞的,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瞎了三四十年的人。
船上伺候
的丫鬟立刻抱着一件披风过来:“六爷,风大。”
披风刚刚罩上肩头,被他用手挡去。
黑甲护卫见状,用眼神示意丫鬟退下。
六爷站在甲板上,能感受到周围河面吹来的风,他喊了一声:“左伦。”
身后那个名唤左伦的黑甲护卫上前:“属下在。”
“他们都下船了?”
“是,林家老夫人和世子都下去了。”
“嗯。”
“您真不打算下去走走吗?”
“年轻人喜欢逛花灯,我一个上了年纪,又双眼看不见的瞎子,何必去凑热闹。”
左伦也不再说什么,吩咐人搬来一张椅子。
六爷便在甲板上坐着休息。
丫鬟们也忙活着把茶具那些都搬了过来,给他沏茶。
他看不见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也看不见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
但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用耳朵听。
他听得见风声。
听得见长街上热闹拥挤的人声。
还听得见自己急促紧绷的心跳声。
他喝了杯茶,身子渐暖,突然惆叹一声,问道:“我离京多久了?”
左伦道:“自新帝登基,你前往封地就藩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年了。”
“这么久了吗?”六爷凉凉一笑。
是挺久!
自四十年
前,那位名叫姑苏的女子用一道剑气误伤了他的眼睛后,他就看不大清东西了,所以新帝登基没多久,他就离京就藩,再没去过京城。
但这些年,京城里的风吹草动……
他无时无刻不注意着!
只为了等某一天的到来!
而这次去京城,是为了自己的眼睛。
玉君能治他的眼睛。
所以和如修一样,他也要一起去。
左伦说:“这次去京城,没有惊动京里任何人,连八王爷都不知道。”
六爷“嗯”了一声。
“不过……咱们的船一直跟在后面,想必世子已经猜到是您了。”
“他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到……我来朗州看眼疾的事,林文远大概也跟他说了,可是那孩子,顾虑得太多,不愿见我。”
按理,商亭羡要喊他一声六叔。
但因为前太子遗孤的身份过于敏感,他不想连累到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以免京里那位得到消息,定他一个密谋拉拢的大罪,故而在朗州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去拜见六爷。
“说起来,您还从未见过世子。”
“他一出生,父母就走了,自小养在老八府里长大,这些年关于他的消息,也都是老八悄悄命人带来给我的…
…阿羡这孩子,命苦!”
八王爷、六爷和前太子,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一起跟着太傅读书,又一起学武,兄弟三人互相信任,毫无保留。
那段日子,六爷每每回忆起来,都会眼眶微红。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自四十年前那场血色婚礼后,他便彻底看不见大梁的“蓝天”了。
夜幕降临,屏县的花灯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玉君一行人来到长街,再往前走,便到了打铁花的地方。
屏县是大梁唯一拥有百年绝技打铁花的地方,那滚烫的铁水在匠人的手中抛出击打,形成低空烟花,火光溢散,璀璨耀眼,带着古韵的魅力。
周围百姓欢呼,沉浸在热闹和欢悦中。
如修望着漫天的火光,开心的说:“仙女姐姐,好漂亮。”
玉君温柔的笑了笑:“嗯。”
商亭羡就在两人身后,心中那道不出来的滋味,又莫名的加重了几分。
林念听一路上咋咋呼呼,精力十足。
她从人群里钻了出去,跑到那打铁花的匠人旁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