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君交代如审秋,三天后,送如修来仁京堂。
如审秋感激涕零。
又给她鞠了一躬。
送走如审秋后,玉君在仁京堂呆了会也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天灰蒙蒙的,雨也越下越大,她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一边听着乌顶盖上淅沥的雨声。
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
玉君睁开眼,掀开帘子往外看。
就见一行穿着官服的官差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骑着黑马在街上疾驰飞扬,匆匆从她的马车旁经过。
雨水飞溅,裹挟着寒风拍在她脸上。
冷冷的。
她回头看着那行官差的方向,目光冷沉……那些官差并不是朗州的官差,但去的却正是朗州衙门的方向。
看来前三任县令的案子一翻出来。
就惊动了不少人啊!
消息一层一层往上传,京城那边应该也收到风声了。
玉君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深不可测。
回到林家,林三爷正好派人把用来做颜料的天然石送了过来。
按照玉君交代他备齐的,一种有六十四种之多。
每一种天然石都用一个正正方方的小盒子装着,整整齐齐的摆在屋里,还有用来碾石的药碾槽以及其
他用来作画的各种材料,包括笔墨纸砚,只多不少,全都备好送了过来。
送东西的领头丫鬟说:“老夫人,三爷让奴婢带两个人留下来帮您,说要将这么多天然石碾磨成粉再制成作画的颜料,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让奴婢们帮着您一块。”
玉君先是检查了一遍送过来的这些东西。
确定没什么错漏后。
才与那丫鬟说:“也好,那你们照我交代的做。”
“是。”
林三爷派过来的几个丫鬟留在了栖迟院,她们按照玉君交代的要点,将这些天然石最终制成颜料。
这个过程,有十六道。
先要选出质地较好的天然石,浸泡洗去污泥杂质,时间越长越好,再用药碾槽将其边粉碎边除去杂质、污泥和异色,之后过筛、研磨、沉淀、细研、下胶、煎色、再下胶、再煎色、滩膏、晾干、成型。
最后就可以得到上乘的颜料了。
云柳问:“老夫人,您要作画何必这么麻烦?奴婢去给您买现成的颜料不是更快?也省得您麻烦了。”
玉君说:“普通的画也就罢了,可我要画的这幅画,一定得用这种天然石制成的颜料。”
“有什么区
别吗?”
“傻丫头,区别可大了。”玉君告诉她,“普通的颜料沾水就化,色泽暗淡,且不易保存,可用天然石做出来的颜料,遇水不化,色泽沉着艳丽,色质也稳定自然,能真正做到成百上千年仍保持色彩的纯正。”
“上千年都不掉吗?”云柳瞪大眼睛。
“嗯。”
“奴婢还是头一次听,只知道有些名贵布料可以保存多年不腐,却不知道用天然石做的颜料画出来的画能千年不化……老夫人,奴婢学到了。”
玉君笑了笑。
云柳又问:“可是老夫人,三爷为何肯答应给您找来这么多天然石?还派人帮您?”
玉君看着门外丫鬟们忙碌的身影,道:“因为我要画的这幅画,对三爷来说,是救命的!”
救墨渊轩。
便等于是救林三爷的命!
云柳听得云里雾里,但她相信老夫人做任何事都有一定的道理,便不再往下问了,出去帮着一起做事。
漫长的雨季,人也变得软软的。
玉君有些乏了,便躺到软榻上休息会。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厨房送来了饭菜,因沈姨娘去世,这些天的饭菜都比较清淡,今日出了殡,才恢
复往常的伙食。
玉君闻到一股淡淡的烧焦味从外面飘进来,再一看。
发现沈姨娘那边的院子里冒着火光。
云柳说:“应该是谢姑娘和行少爷在烧姨娘生前的东西。”
按照风俗,人死出殡当天,要将死者生前的衣物烧掉,再留一半等五七那天再烧。
外面雷声大作,伴着闪电。
玉君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被火光映红的那半边天,沉默了许久后,才低低道了句:“因果报应,总是要还的。”
云柳没听清:“老夫人,您说什么?”
“我说……又要死人了!”
……
此时沈姨娘的院子里,谢行和谢棠正在烧母亲生前的衣物。
“棠儿,累了这么多天,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谢行和妹妹说。
谢棠神色疲惫,但表情仍淡淡的。
这些天,她不哭不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也稳重了!
她拿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豆青色外衫,手心发紧,眼神微颤,不由地想起了母亲在世时的一点一滴。
父亲早逝,她的记忆里,只有母亲。
生病了,是母亲喂她吃药。
天冷了,是母亲给她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