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冷了冷眼神,瞥了一眼坤宁宫的方向,而今他还年轻,从头培养一个接班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皇子也罢,五皇子也罢,身后的势力都太过繁杂。用他们除去邓家,也就罢了,之后的事情,却不是这两家可以插手的了。
不管怎么说,邓家总是肃宗名义上的外家,若是邓家折在德妃淑妃两派势力的手中,就远远好过邓家折在肃宗手中。
自从知道了自己不是邓太后所出,肃宗对邓家,就没有丝毫信任了。再让他们成为下任天子的外家?这事肃宗坚决不肯。
而今他才四十出头,有的是时间,去慢慢培养继任的皇帝。
邓太后的葬礼,肃宗为了自己的名声起见,当然要办的体面浩大。而邓皇后也带着伤,安排起后宫事宜,准备起邓太后的身后事来。
各地的藩王,也当然都收到了邓太后去世的消息。英王和洛阳王,自然也不例外。
英王带了邓太后过世的消息,去探望洛阳王,两人彼此会意,这事跟肃宗有些干系。只是大家都是看穿却不说穿,明面上表示了一下悲伤,再商量了一下进京事宜。
洛阳王已经是异姓王,跟邓太后没了母子名分,他进不进京,一切都得听京城的意思。所以,上表之后,洛阳王就相当于没事了。
毕竟,肃宗对这个当年欺压自己的兄弟,心里压根就不待见。太宗忌辰的时候,肃宗让洛阳王进京,一则是为了自己兄友弟恭的名声,二则,是为了洛阳王手中的藏宝图。到了邓太后的葬礼,肃宗想不开了,才会召了洛阳王进京。
可是英王却是不同,他是肃宗最亲近的弟弟,又是邓太后亲自看着抚养成人的皇子,这会儿嫡母去世,英王却是必须进京一趟的。
从洛阳王府回来,英王蹙着眉头,觉得这事多少有些着急,只是他若是不进京,或者迟了进京,多少要给人留了话柄。在肃宗心中,只怕也要留下些什么。
京城里面,英王自然也留了些耳目,他这次回京,身家性命,却是没什么大碍的。但是手中的事情,却不得不暂停一下了。
道虚和尚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的事情,英王并不愿意说与自己的谋士们知道。颜元初和蒋宇成那里,英王瞒的自然更是仔细。
收了京城来报,英王就开始收拾行装,做出着急回京的样子。可是终究如何,他心中始终没有一个定数。此时颜元初正在山东,而蒋宇成带了人马在外练兵,英王问了身边谋士,始终下不了决心。
眼见着明日再不出发回京,就要被人看穿了心思,英王心中,也有些着急。他正心中烦闷,却听下人来报,说是白马寺的住持游玄法师来访。
听见游玄法师的名字,英王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和尚,该见的时候不见,不该见的时候来的飞快。自从他进了洛阳境内,这白马寺的地界,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每次去,不说宾至如归,但是寺内的僧人们的招待,却是没话说的。
只要英王提出的要求,再荒唐,他们都能想法子满足。连供在佛前的莲花,英王顺口说了句有禅意,白马寺的僧人,也能给英王府上送来一样的。
但是有一样,英王的好奇心,却是始终没有满足的。
这便是,白马寺的住持游玄法师。这法师在民间极有威望,几乎等同于活佛。可是见过他的人,却寥寥无几。英王也不明白,一个不见外客的法师,究竟是怎么得了这般高的名声。幕僚们自有门路打听,汇总到英王耳朵里面,就是这游玄法师身有法术,千变万化,拯救受苦受难的百姓于水火。
听说了游玄法师这么多的传说,英王却始终没有见过一面,总是难免有些猜忌,莫非是这老和尚看不起自己。只是他是皇家子弟,自恃身份,除去为难一下寺内众人,也没什么过分的事情。
若是按照英王在京城的荒唐,拆了白马寺也是可能的,只是身在京城之外,总要更加顾及肃宗的想法。英王自己心中有事,更不敢肆意闹事,这游玄和尚,英王虽然颇为厌恶,却始终没有对他做出些什么。而且游玄也比较聪明,英王来访的时候,他不是闭关,就是出门讲学,彼此留足了面子。
今日听说游玄来访,英王总要拿捏一下,让人留了他在外等着。谁想,一盏茶的功夫没到,却听见外面的下人很恭敬地称呼,“游玄法师,游玄法师,王爷还有事情呢……”
听起来像是拦着那和尚,可实际上,却恭敬地像是给他带路。
英王在屋里听的怒气,拿了茶盏砸向窗子,谁想,窗子一开,他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人群里面,笑地满是佛意。
这人不是别的,正是英王许久不见的道虚和尚。
看见道虚笑的一脸灿烂,英王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突然就冲到了脑门。
当着众人的面,英王也不能露了行藏,只是冷哼了一声,远离了窗口。道虚倒是不客气,被下人们当活佛一般迎进了英王的书房。
等两人见过礼,道虚直接就说明来意了。
“贫僧听闻太后西游,心中不甚悲凉,只是出家人六大皆空,也不好再提当年太后的知遇之恩,”说着,道虚当着众人的面,拭了拭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