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纱雾一样的盔甲。每一个的盔甲上都亮着火光,虽然冰冷,却很明亮,硝烟缓缓地组成如清晨露滴般的雾气。
地势也发生了些变化,有些地方仍然是群山和青草地,有些地方则像是现实宇宙里曾有过的地方。
洛嘉看见一片沙漠,有些帐篷撑在沙原里,远处是城池的轮廓线。科尔基斯也在这个世界里,与真正的那个科尔基斯几乎一模一样,但要更完美些,似乎也更遥远,像一种更无可挑剔的拓印。
有些地方——他记得在他早年展开的战争里就不得不毁掉了的好的景色,今日也在这个世界里复苏了。一切都这么相同,却又这么不同。
又或者说,也许这片世界才是真实的、更高的世界,而他们平日里所谓的现世,才是天上人的尘俗一梦。如今,这些战士只是醒了。
他们在一座山丘后遇到了一些新的战士,其中一个战士很活泼地跳起来,仿佛迫不及待一样,冲到哈塞姆身旁,抓着哈塞姆猝不及防的手。就连他眼睛里的火,烧得也比其他人要更灵动些。
“哈塞姆!”战士激动地喊,然后朝着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杰克,以前是个影月苍狼。您好啊,原体——你们看见名字很长的格里-格里斯了吗?”
“我想,还没有。”洛嘉说。“若他是个值得来的人,他迟早会来的。”
“那肯定是很好的一天,”杰克说,“我一定要再念错一次他的名字,当着面念。希望到那时候,他还能记得我是谁呢。”
他往洛嘉背后看了一眼,见到那些林立的高楼和阴暗的巢都下水道,高兴地欢呼一声:“那是我的科索尼亚!”
“那不是你的,”洛嘉温和地劝告,“那是祂的,战士。你可知自己是谁呢?”
“我们……”杰克想了想,回忆起那个陌生的名字。那个词汇似乎早早就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魂缚?不,不对,是咒缚,”他说,“我们是咒缚(thedaned)。”
“好。”洛嘉说。
大家继续前进,这个世界还在不断扩展,有些青山碧水一看就属于传言中的奥林匹亚,还有那些大片的幽暗丛林,多半是莱昂·艾尔庄森的卡利班。战士们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玄奇的一切。
有时,翠绿的溪谷直接接上一片长夜期的荒漠黄沙,有时候,宽阔的碧水内陆湖里映着泰拉地表荒原高地上挂着气象侦测旗帜的帐篷倒影。奇幻的场景一处接着一处,以至于即使是阿斯塔特的坚定意志,有时也忍不住左顾右盼,甚至跑出几步,从青翠的橄榄树上取下一张科尔基斯的经文羊皮卷来。
世界仿佛被全部地卷起,组成一本未经舒展的羊皮长卷,又再度铺开,展现了这远比任何现实宇宙都更加奇妙而意味深长的世界。
就好像这里就是时间的终结点,山岭、都市、沙原和森林都离开了在现实世界里屈居的本位,一一安置在它们真正该位于的地方。要等到外界虚假世界的终末后,才允许所有记录在名册里的人通过窄门,重返至此的真实世界。
前方是一座城池,城池之外站着一排整齐划一的战士,面向城邦。虽然全部披着黑甲,身上有些与死亡相关的印记,但随便一想,就知道这一定是钢铁勇士。
“克罗格?”名叫杰克的战士充满活力地跑出去,一个个地盯着队列中的战士的脸看,“哎呀,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你有些吵。”克罗格直白地说,“这座城市是洛科斯。奥林匹亚之都。”
“你们怎么回事!哪有连家也一并要搬来的!”
“有问题?”克罗格可能在这句话里用完了他这辈子——下辈子——随便吧——的全部冷酷,因为下一刻,他就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跟着杰克一起加入了咒缚战士们前进的大部队。
洛嘉欣喜而满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心中也点起了一束光芒。
前方的世界开始上扬,就像一道往上方无尽延伸的斜坡,将山、水与树木全部托举起来,高至无穷上的穹顶。他们贴着斜坡向上,却没有受到重力的拉扯。脚下的景色后退着,有时是被踏水行过的湖泊,有时是青绿的树的顶端。鹰飞在高空上,仿佛要穿过白云。
渐渐地,他们不再认识脚下的世界。这似乎是一颗独特的星球,也有沙原,但堡垒流淌着银和金的光泽,飞行器穿梭在堡垒周围的高空中,双翼上金属的光辉很是夺目。
而在这片区域的黄沙上空,盘旋着无数银色的天使巨像。
它们曾经有过的灵智似乎已经消失,又或者被完整地重新冶炼,去除了他们被赎走的罪孽记忆,经历了火、烟和硫磺的处罚,在无底的坑洞里炙烤过,才被准入到这新的世界,且永永久久地困在那银亮的躯壳里,执行它们永世的纯洁侍奉。
在黄沙的中心,洛嘉看见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正在怔怔地仰视着天穹中的银色天使。
他披着旅者的棕褐色长袍,腰间是一把用布缠着的宝剑,背上则生着一对如叶脉般展开的骨翼。
那张脸庞的轮廓似乎与莱昂有些相似,但更柔和。他看着很倦怠,却又很安宁。
“你是谁?”洛嘉问。
那个人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