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青紫躯体的每一个张开的孔洞中涌出,向着高处的金色缺口前赴后继,徒劳地试图以肮脏而混杂的血肉,去填补天空中漏出的那一缕耀金飞光……
然后灰飞烟灭。
“祂来了……”怀言者几近恬静地歌唱着,“祂来了……”
而后,是一道龙形的虚影,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利爪如镰,长尾横扫,以一种变化无穷、如像素斑点般阻碍观察的形态,呈现在所有人眼前,仿佛是夹缝中不确定的量子,藏着无穷的亘古伟力……
在那虚影上,一个金色的光点立于其背部。他如此微小,如此轻如尘埃,如此不足称道……
如此宏伟而无限。
好像在炉中锻炼光明的铜。好像众水的声音。好像烈日放光。
有火,有烟,有硫磺。有闪电,地震,大雹,雷轰。
黑色的世界向绝对的光明敞开,巨龙在长梦中的怒吼震彻寰宇。宏大的光辉倾天覆来,世界为之颠倒……
那些血腥的嘶鸣,愤怒的咒骂,万千生灵在死后的惊呼……那些流淌的黏液,腐败的气息,增生的囊肿和骨质,透明的胶质……
不,吾等存活如此之久!我们亿万的性命,主宰星系的意志,徜徉宇宙背面阴影中的伟大存在!我们积攒的每一滴鲜血,啃噬的每一根骨头……啊,尚要一战啊……祸哉,祸哉,祸哉!
主宰意识奋起反抗,而一切都发生在时间之外,虚空之中,视线之前。
一次次超越任何生灵观察极限的交锋,凌驾在世界运转的边际线上……嘶鸣的巨龙,战士之王面相的战吼,涌动的异形波涛,刀刃撕裂虚空的尖锐呼啸……
那丑陋的、违逆的敌人,在伟力的洪流中溶解,在龙的长鸣和人类之主的光明裁决下消散,它们漆黑的轮廓线短暂地残留在视觉之中,如此地间歇不连,彷如不该存在的虚影,轻易而短促地转瞬即逝……
最后,是一支燃烧的长矛。涂抹圣油,黄金铸造,赫赫威权,受膏于上。
它钉穿了它。
——
感知重新找到记忆,在无数种组合中,匹配起唯一正确的那一种。视觉、听觉、嗅觉……它们依次回到倒地的雄狮心中,如同一种新生的预演,将他从昏迷中唤起。
他悠悠醒来,在头疼欲裂中,第一时间抓向身边的长剑,环顾四周。
莱昂·艾尔庄森又回到了永恒传令官号的誓言大厅中。
滴答。
一滴血珠,顺着大厅昏暗尽头处垂落的骨链跌落,砸在地面的血池中。
“咳……”狮子咳嗽一声,撑着身体站起,踉跄着走向大厅尽头,直到自己站在那座高耸的雕塑之下。
“帝皇来了,”莱昂说。
邓肯依然在那儿,无声地悬挂着,意识陷入昏迷。
他身上缠绕的密密麻麻的骨白锁链有超过一半已经断开,稀稀落落地垂下,轻轻地互相碰撞。
“帝皇来了,”莱昂·艾尔庄森强调着重复一遍,“我们出去,拜见帝皇。”
没有回应。
莱昂哼了一声,高举长剑,估算距离,然后挑断了第二原体身上的一根锁链。
邓肯瞬间向下掉了一截,悠悠地摇晃着。
这些链条的脆弱程度远超雄狮的想象,几乎只是轻轻地剑锋一蹭,看似坚固的链条就化作齑粉,从断口处簌簌地洒落。
很难想象一名基因原体,怎会被如此脆弱的束缚,拘束十数载光阴。
莱昂继续拆解着其他的链条,邓肯脸上多了一抹痛苦。随着骨链的持续断裂,第二原体的双脚终于触碰到地面。
在又一次劈砍后,他猛地跪在地面的血池中,血滴溅到他的全身上,又从黑发中滑落。
“我……”邓肯·艾荷颤了一下,陡然苏醒,剧烈地喘息着,邻近过度呼吸的边缘。他惊恐地看向依旧缠绕着他手臂的锁链,从喉咙中挤出一声无力的气音。
“跟我出去,拜见帝皇。”莱昂低下头,冷声说。
邓肯没有立即回答,他脸色煞白,呼吸困难,一个字也难以说出。
雄狮不打算浪费时间,再度挥剑。
邓肯立即举起手臂,生生拦住了他的剑锋。
莱昂蹙眉,收剑:“你干什么?”
“我……不能离开。”第二原体勉强喘上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依靠着我存活。”
“什么意思?”
“一旦我离开这儿,我的天使就会死,莱昂——”
“你简直胡言乱语……”
“我曾告诉过你,莱昂!我清楚我说出的每一句话。我知道我仍是邓肯·艾荷——你却没有听我说……”
邓肯喘息着抬头,盯着帝皇长子。
“冉丹的主宰意识对星际战士一视同仁。复生者并非例外。仅凭我的战士们自己,他们根本无法在冉丹的控制下,获取独立的意识,取得一个得以栖息的保留地……”
第二原体深吸一口气,痛苦地看着那些锁链,接着说:“但加上我,就够了。”
他转动手臂,张开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掌,露出他被骨链勒得满手鲜血的掌心。
失去原体的紧握,锁链的末梢轻飘飘地从他手掌